
范一闻言,最是高兴。可见母亲还愣着,想是太过惊喜了。便抢道:“您等一下,我们这就给您包好。”说着又扯了一下还在发愣的母亲,随急忙往架子跑去了。
阿桂讶异之余,知他是有意接济自己,所以便要拒绝。但见儿子已经答应了,也便不好反悔,随也走了过去。
张少甫终是忍不住问道:“这些年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阿桂头也不回道:“不劳大人关心。”说着便走进柜台后,不愿多瞧一眼。
桂花糕打包好后,就只见范一一趟一躺地拧了过来。
张少甫刚才正打量着其它地方,转头就不见了阿桂,奇怪道:“你娘了?”
范一道:“我娘去照顾我弟弟去了。这些桂花糕需要帮您拿到车上吗?”
张少甫见他如此乖巧懂事,很是喜欢。忽想起了那个被他打掉的孩子,直觉遗憾。莞尔道:“不必了。我的随从会搬上去的。”
范一高兴道:“那好。一共是五两。”
张少甫随拿了一锭十两的银子给他。
范一一愣道:“好像多了。”
张少甫道:“不多。”话落,便走了。
这一重逢,多少激起了张少甫心里的涟漪,只是彼时战事吃紧,他新官上任,也无暇它想。转眼便又投入到了公事堆里去了。其中最重要的三件,便已十分棘手了。
一来,叛军勇猛直近,需加固城防。
二来,前线战事吃紧,粮草需极快备好。并往前线送去。可眼下虽已到了农忙,但因征兵,剩下些老弱妇孺,田地大半以上无人耕种。百姓三餐不继,又何处去征粮?
三来,城里民心动荡,恐生内乱。该如何安抚?
他忙得焦头烂额,连饭都顾不上吃。第一件尚好处理,可那第二件和第三件却是难办。官府本身存粮消耗殆尽,接下来便只有向百姓征粮。可如今兵荒马乱,百姓也已是自顾不暇,又哪来的余粮让他征收?
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王婆来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啊。”
张少甫一头雾水,问道:“谢我什么?”
王婆道:“谢大人买牛替我们犁田啊。”
张少甫道:“怎么回事?”
时值三月,草长莺飞。本正该是农忙时节,但见土地依旧成片荒芜,正待开垦。
张少甫听王婆说后,便来到了田间。只见几头耕牛正在犁地,几块犁好的地上,妇孺们正卷袖播种。其中就有阿桂和她的两个儿子。
他随令侍从将阿桂找了来。便见阿桂从田间走来,卷着袖子和裤脚,满身泥泞。这让他忽想起了年少时两人一起下地的情景,年少天真,自在嬉戏。虽然如今阿桂容貌添了沧桑,但还是如当年那般精神焕发,有甚眉宇间更多了坚毅。
“大人找我何事?”阿桂来到,冷陌道。
张少甫回过神道:“牛是你买的?”
阿桂道:“是。”
张少甫道:“那为何不说是你买的,而要说是本官买的?”
阿桂道:“因为用的是你的银子。”
张少甫道:“是那多出来的五两银子?”
阿桂道:“不错。”
张少甫又道:“可我见那田间的耕牛,可不止五两银子。”
阿桂没有回答。
但张少甫已经猜到,定是她又添了自己的银子进去。
她自小便乐于助人,若在太平日子张少甫并不奇怪。可如今是乱世,人人自危。她却还如此一意孤行,不敛财自保就算了,还自掏银两用于邻里。便又道:“你不多顾着自己,难道不顾及你的两个孩子吗?”
阿桂道:“如今国难当头,只顾一家温饱又何能长久?唯有众人齐心协力方能渡过难关。我正是为了我们一家,才行此举。只要有了粮食,困难总会过去。”
张少甫无言以对,自己堂堂男儿竟无她一介女流看得长远。
儒士叹道:“许多男子也不过如是。见识长远,只在心镜之宽,又何分男女。”
老僧微微颔首,又道:“阿桂起先也并未想到。那日当她知道张少甫多给了五两时,原是想去还给张少甫的。只是途中见田地多半荒芜,几名妇人和老人正在犁地。但直到精疲力竭了,也只耕了一小块。转眼时节将过,今年的收成便无盼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