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酒桌上,白居易亲自把箸击盘,为刘禹锡慷慨悲歌一曲,说他是因为太出众了,才会命运如此坎坷,感叹他“二十三年折太多”。
刘禹锡也回赠了一首《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并没有顺着不公平的话题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以辩证的态度,道出新陈代谢的自然规律: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回京时恰是春暖花开季节,刘禹锡特意去了一趟玄都观。
此时玄都观早已衰落,连一株桃树、一朵桃花都没有,只剩些野菜和荒草在春风中摇曳。
曾经恨不得置他于死地的老对手,已经死的死,退的退。刘禹锡笑了,提笔再写一首诗,与当年那首惹祸的诗遥相呼应: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表达的意思很明显:看,那些妖艳贱货终究是昙花一现,我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这种“刺头”精神,让他吃了半辈子苦头,却也值得钦佩。
可惜他还是笑早了。
830年秋,宰相裴度遭到排挤,离开长安。跟从裴度的刘禹锡也无法在朝廷立足,先后去苏州、汝州(在河南)、同州(在陕西)做刺史,五年后才重返长安。
晚年的刘禹锡,性格渐渐起了变化。
朝局越来越不可理喻,党争内斗没完没了,尤其甘露之变的恐怖屠杀,使刘禹锡再也无法像年轻时那样乐观、豪迈,开始认同白居易“穷则独善其身”的人生态度,诗风也变得委婉隐晦起来。
最摧残人心的不是失败,而是看不到希望。
此时的刘禹锡,成了一个远离纷争、淡泊宁静的老智者。当白居易因老病折磨而心灰意懒时,刘禹锡指着傍晚的天空安慰好友: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但这种淡泊并没有坚持到底。刘禹锡活了七十一岁,临死前写了篇自传,为改革派首领王叔文鸣冤,宣告自己在政治上问心无愧,相信当年那场政治改革终有一天会被历史肯定。
这一刻,他又做回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