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午饭时间,老板叫了外卖,与我一起同享。他说:“喝点儿酒吧,活血化瘀。”
于是,一瓶张裕解百纳被老板熟练地用开酒器拔掉了塞子,一股浓郁的橡木桶味道扑面而来。碰杯之后,老板借着酒劲儿打开了话匣子,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当他低头趴在桌子上语无伦次的时候,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我想我这辈子都无力拔下他任何一根头发,更别说抓什么把柄了。
晚上的时候,我突然想做一件事情,就去了王玉的家。她自然很高兴见我,又给我沏了上好的普洱茶。在等待普洱浸泡的这段时间里,我来到那幅王玉双手悬空在身体右侧的素描画前面,伸手把它从墙上摘下来,除去画框。这期间,王玉正在厨房里给我切水果,所以她没有机会阻止我。
我迅速地拿出随身携带着的4B铅笔,在这幅素描画上龙飞凤舞起来。我还撒娇似的对着厨房的方向说道:“您把苹果削了皮啊,多削几个,我最喜欢吃苹果了。”
“那你别着急啊。”厨房那边传来很乐意的声音。
当王玉迈着碎步托着两大盘水果来到客厅的时候,我正把素描画向墙上挂去。
只听得王玉“呀”的一声,左手的那盘水果连盘子一起摔在了地上,紧接着她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被口水呛到了。我赶忙转身接过她右手的那盘水果,是六个削了皮的大苹果。我连忙俯下身去拾掇地上摔碎的盘子和滚落一地的水果。
“我就知道,他是因为我生不了孩子才离开我的,他画了这幅画就走了,他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是我傻,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看明白。可我一直在努力啊,可我……可我……已经努力了快二十年了。还是……还是……”王玉嚎啕起来。泣不成声。根本顾不得我这个第二次碰面的外人在场。
“既然如此,那就换个方向努力。”我把地板擦干净,等王玉停止大哭、慢慢抽噎的时候我认真地说道。
“换个方向?”她抬起朦胧的泪眼向我发问。
“对。”我斩钉截铁地答道。
“怎么换?”
“比如说,让别人送你一个孩子。就像这幅画一样,短短几分钟时间,我就让你怀里有了一个孩子,两只手不再那样奇怪地悬空着。”
“你不是学心理学的?”
“我上大学选择心理学是被逼的。爸妈说学艺术没前途,将来会饿死的。不过我现在证明爸妈的话是错的,学心理学也有被饿死的可能性。”我双手叉腰高谈阔论。
王玉笑了,笑得那么甜蜜,笑得那么灿烂如花。此时,她的微笑简直可以把整个哈尔滨的温度提高2度。卸下重负的微笑是人世间的奇迹。
过了两天,我收到王玉发来的微信红包,8888元,我被惊得毛发直立。我给她回了一条:这笔生意公司不能收您的钱。
很快她就回了过来:那是给你的船费。
我:什么船费?
王玉:当然是渡河的船费啦,呵呵。
我满心欢喜,当即收下,一个星期就挣了将近一万,我也该找个漂亮的女朋友了,想着想着,心中的窃喜一浪高过一浪。
说到这里,您一定会认为我是一个贪赃枉法的小人。可我只能这样做,因为我的老板不叫刘慷慨,外号也不叫大方,他的真实姓名是刘志远。这个名字就是王玉结婚证上合照下方的那个名字。
老板娘后来告诉我,那个年轻的女保姆根本不会带孩子,竟然让孩子自己吐出桂圆的核来……
三十年是什么概念?差不多人生二分之一的时光。三十年会发生什么?多少地覆天翻的红尘沧桑。三十年,足足三十年,耿金凤和耿金燕这对双胞胎姐妹生生地被隔开,地北天南、了无音讯。是造化弄人,还是命运使然?!三十年来,妹妹金燕成为姐姐耿金凤心底最隐秘的痛!多少个午夜梦回,多少个不眠之夜,她似乎听到天际传来妹妹凄厉的嚎叫和呼救声,就似地狱里传来的魔音,让她浑身不停地颤栗。回忆就像是锋刀和利刃,可以让人千百遍地在炼狱煎熬,三十年来,耿金凤常常忍受这样的煎熬,任凭这样的煎熬千百遍地凌虐自己伤痕累累的记忆。
上海市金凤服饰集团董事长办公室里,已经改名耿雅蕙的耿金凤一袭淡雅的乳黄色蚕丝手工绣花旗袍,意大利手工镶钻乳黄色半高跟皮鞋,精剪的纹理短发。她皮肤白净,眼角看不见皱纹,目光如秋水一样沉静清澈,鼻子似玉雕一般精致。虽然已经是五十岁的年纪,但是由于保养得法,生活优渥,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几岁的样子,还有着少女般曼妙的身段。耿雅蕙安静地坐在宽大的红木班台后面的红木扶手、黑色牛皮合成的欧式靠背椅上,右手托着圆润的下颌,注视着宽大的落地玻璃幕外面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天际不时地飘过如纱如絮的悠然的白云,目光深邃而悠远。看似平静的她,内心却正翻腾着惊涛骇浪,回忆是无情的鞭子不停地抽打她的心,刺痛了她心底潜藏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