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萍十月怀胎,生下来一看是个女孩子。婆婆伺候月子时就抱着心肝宝贝的叫,末了加上一句“要是个带把儿的就好了。”
萍何等要强,婆婆的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心。一整夜,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心火烧的她眼睛都红了。这一气,可了不得,硬生生的把奶憋了回去。娃吃不上奶只能用奶瓶子喝秦俑娃娃头奶粉,又花钱又遭罪。婆婆为这事悔得直叹气。梁子结下了,媳妇形同陌路,连儿子都没了。
真实,严酷的真实。
——《红与黑》
日子如流水不为任何人停留。一天天过去,萍的公公退休了,女儿婷婷也上初中了。
不知不觉间世道变了,长安市的私立学校如同雨后春笋一样遍地生长。它们用每月2000元的高工资让当时在郊县每月挣500元的优秀教师们纷纷“下海”。县里的老师也有人去长安市的私立学校教书了。刚开始还偷偷摸摸的说是请长假,后来就干脆辞职不干了。她们的成功一传十,十传百,就传成了县城里的风云人物。等到她们荣归故里时,姐妹们一聚会就看出高低了——“见过世面的人就是不一样。”
城里回来的老师拿出一盒粉饼:“这是迪奥的,法国的。”法国啊!那么遥远的地方因为一盒粉饼就走到大家面前来。小姐妹们小心翼翼的把这精致的圆盒子传来传去,一片惊叹声!“班尼路可不算是牌子啊——”城里回来的老师说这话的时候专门看了一眼萍,“人家长安人都到世纪金花去买意大利牌子的衣服。”
萍睡不着了。以前人们生在哪里就一辈子呆在哪里,现在人们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了。甚至可以去——长安市了。那记忆中的繁华因为时间的打磨而散发出迷人的光泽,这么好的地方应该她这样的人才配的上啊!不如她的人都去了,她还在这小县城里耗什么?
萍睡不着了。要知道以前是她领导县城的时尚——她相中了衣服样子,裁了布让裁缝做了穿在身上。全县城的女人们立刻学着她的样子也去裁布也去做衣服,可怎么穿都穿不出她的味道来。现在居然有人看她一眼后说她穿的班尼路不是牌子?
萍睡不着了。
萍是极其有主意的女人,她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就去长安市的一所私立学校应聘,而且立刻就聘上了。
回来后,她通知任凡说她要去城里“拼”一下。任凡就是做梦也想不出省城和他的家会产生丝毫联系。而现在他的妻子居然要去省城工作了!他崇拜自己无所不能的妻子,又手足无措的告诉了父母。
公公婆婆第一时间到萍家进行劝说,因为一辈子的经验让他们知道闲散懦弱的儿子其实离不开县城里熟悉的生活。公公退休后萍一家早已失去了以前的特权,萍心中暗想:您又帮不上忙,您还来说什么呢?见萍铁了心,最后全家人不得不决定萍先去省城干着,女儿婷婷也跟着萍在省城念书,毕竟省城教学质量高。任凡么,就先在县城守着家。
萍立刻在省城租了房子。第一次租住在人家的家里,萍没有一点委屈。她带着女儿婷婷贪婪的逛街逛商场,这省城就是比县城繁华。到了夜晚街上的流光溢彩更是比一到天黑就黑灯瞎火的县城漂亮。娘俩逛累了回到家,见一个人坐在门口,萍还没认出来,女儿婷婷就一下子扑了过去大声喊着:“爸爸——”
原来是任凡。他憨厚的笑着,抱起了宝贝女儿,用胡子扎着女儿的脸。
“我请长假了。过来给你做饭。”
萍的眼睛湿润了,再要强,她也是一个女人。
日常的琐碎烦恼更加难以躲避。
——《霍乱时期的爱情》
萍空有倾城之貌,却没有郝思嘉的命,她落在了一群女人窝里。
女人窝就是长安的这所私立小学。女人窝里的女人分三类:一部分是拿着高工资对老公孩子颐指气使的“汉子”;还有刚参加工作的80后青春美少女;极少数比女人心思都更细密更绵稠的男老师。亚当斯密不是说过么:“人天生,并且永远是自私的动物。”一个锅里舀饭的这三种天生,并且永远自私的女人,谁会让着萍?在这里,萍过上了平常人的人生。
萍全身心的投入工作,工作是这个城里她唯一抓的住的东西。
班级的考试成绩是考评一个老师的重要标准。所有的老师都心知肚明,为避免误会,考前所有的老师都故作镇定在办公室喝茶,只有萍不在办公司。站在走廊里隔着窗户同事们还能看到她在讲台上为学生做最后的指点。喝茶的老师酸酸的戏谑道:“让萍不要忙了,等改卷子时大家多给她班改几分好了。”大家都会心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