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么烫手,那是我弟拿命换的。”顾家军坐起身子。
“那是你弟给莲花留的,现在莲花种上了,那钱咱更碰不得。”
“我弟的死,有蹊跷。”
“有蹊跷,有蹊跷!——有蹊跷还想怎么办,非要把事情搞得人尽皆知,剥皮见肉?”
“你管闲事。”
“你不是请了记者嘛,记者没有给你整出个名堂?”孙少英轻笑着说。
“还没。”顾家军再次躺下,“她在忙其他事,这件事她放心上了。”
“我看那个女记者八成不会再来了。要我说,这件事很简单,就是件意外。”
“真是意外,那十万块也要有我一份。”顾家军撑起上半身,话说的义正言辞。
“你真他妈掉钱坑里去了。”孙少英站起身子离开,湿头发粘成一块披在肩上,红色的短袖背后湿成一圈黑色,像一张黑色的笑脸。
“等我把钱弄到手,有能耐你一分不花。”顾家军大喊。他心里想,只要她把孩子打掉,我就能拿到钱。
叶文洁的身子再一次出现在那道路牙子的时候,是在顾家兵的头七那天。
堂屋靠墙摆了一张案台,顾家兵的遗像靠墙,像前面是一鼎香炉,两根粗大的白蜡烛。说是香炉,其实就是一口大碗装满大米,在前面是三口盘子,分别放了白面馒头、假烧鸡、和三个苹果。
白野莲第一眼见到叶文洁,只觉得她那件纯白色的衬衫扎眼。“又是你......”
叶文洁走过来,从包里取出一封信递上去,说:“这是你丈夫寄给我的信件,我昨天才收到。”
“信。”她抢过去,半信半疑,掏出里面的信纸展开来看。
“你丈夫让我揭发大井矿场的违法行为。这封信是早之前就寄给我了,我一直没注意到。信寄出去的第二天,你丈夫就出事了,所以我怀疑,这两者之间可能会有什么关联,来向你请教一些事情。”
白野莲看完信,平静地说:“进来吧。”
房子里熏香缭绕,叶文洁一连打了三个喷嚏,用手指蹭了蹭鼻子,又打了三个,才算是适应。“抱歉,有点不习惯这个气味。”
白野莲引着叶文洁来到后院,院子里栽了许多植物,有花也有草有藤蔓。
“好多花。”
白野莲说,“这些都是我种的,家兵知道我爱花花草草,给我买了许多种子,又在院子里给我开了一小片花圃。”
“你丈夫很爱你吧。”
白野莲点了点头,“农村人不兴说什么爱不爱的,两个人凑一块,开心地过好日子,就什么都够了。”
“你丈夫说你怀了孩子?”
“嗯,要三个月了,我昨天去医院检查了,办了保健卡。”白野莲搬了两把椅子,递给叶文洁一把,自己坐下了。
“你打算怎么办呢,丈夫不在了。”
“怀了不生,怀着好玩吗。”
叶文洁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你来不是调查大井的嘛,问吧。”
叶文洁回了神,说了声好。
“信上说大井把废渣都埋进坑里,这事......”
“千真万确。这附近到处都是它的垃圾场,夜里一卡车一卡车往外拉。”
“那焚烧垃圾呢?”
“你调查我男人,没去过大井?”
“去过两回。”叶文洁第一回刚进去就被轰出来了。第二回偷偷进去的,只在他们饭堂那里待了一会。”
“记者他们也轰?就这点,还不该写死他们?”
叶文洁列了咧嘴,算是笑了。
白野莲说他们场子后面背着坡的地方,有一座焚烧炉。
“每到到晚上十一二点时候就点火,火光冲天,隔了几里地,也能见着。”
叶文洁点了点头,比在本子上飞快地记录着。
两个人一问一答,白野莲很健谈,叶文洁问一个问题,她总能说出许多话来。叶文洁自认是一个理性的而且耐心十足的女人,但也被她叽叽喳喳弄得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