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晚大概六点多钟,食堂的师傅见到郝辰去打饭,是他亲口对师傅讲刘姝玫出差有活动,晚上家里就他一个人懒得做饭。
厂区和宿舍区中间有个连通的小门,一般上夜班的同事都习惯走这里。大概七点多钟守门的人刚刚打饭回来,见到郝辰穿着运动鞋和T恤的背影,他追问了一句,郝工回厂取东西呀,郝辰还回头朝他举了下手。
当陆祥走进刘家大门一刹那,一向遇事稳重的刘姝玫竟眼泪婆娑地泣不成声。陆祥一再安慰她,别急别急,我已经派人去四处打听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大约过了几分钟刘姝玫才逐渐平静下来,开始断断续续地说出自己的担忧,虽然听起来是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
放心吧,郝工不会有什么事的。最近你们两口子没为什么吵过架吧?陆祥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唐突,尤其在刘姝玫面前,好像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
我们俩最近都忙,全厂的人都看得到,再说孩子马上要考大学了,哪有功夫吵什么架呀。刘姝玫说完白了陆祥一眼。
对不起,我瞎说的。陆祥忙解释。
众所周知,那段时间人家两口子在厂里都是如日中天。
刘姝玫就别提了,陆祥比谁都了解她。从15岁进厂那天起,就一直是当劳模的样儿,无论到哪个车间和科室,都是抢重活累活做,争先多干,不然她怎会从一个初中毕业的小工人做到工会办公室当干部。
郝辰是六十年代的名牌大学高材生,当年因家庭出身不好没能留北京科研单位,来了这间位于南方省会郊区的工厂。这几年国家大力发展电子工业,像郝工这样的人才也越来越受重视。
郝辰也确实有能力,在同龄人中他不仅技术强,最难得的是外语好。最近郝辰被选派参加电子部的技术管理人才培训班,代表他们南方电子厂将在下月去香港参加国际通信展。
“嘀嘀嘀,嘀嘀嘀”陆祥腰上的BP机响了,他一看代码是小赵发来的,连忙朝刘姝玫示意了一下,要用她家电话联系前方打探人员。
“陆科,我刚从生产部小许那儿知道,郝工7点半左右进了东郊公园小西门。”小赵在电话另端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刘姝玫耳朵里。
“小许肯定吗?”陆祥问。
“小许说他亲眼看见郝工穿着条纹T恤和白球鞋跑进小西门。当时过了7点钟人家公园大门已经关了,小许和他女朋友只好走小西门出来,听说那边门一般晚上没人管,刚好离咱们厂最近。”
“哦,对了,小许还说郝工当时好像故意装没看到他,特地朝另个方向跑进椰林了。”
“没错,肯定是他!”刘姝玫望着客厅的衣架,呆愣愣地说道。
陆祥挂上电话,小心翼翼地对刘姝玫说:“你看下家里少了什么没有?”
刘姝玫迟疑了些许,抬眼看到时钟已过午夜,马上就要凌晨一点了。于是直奔自家的重要阵地大衣柜走去。
翻箱倒柜掀到那最隐蔽的一层,刘姝玫倒吸口凉气,身体忽然僵在了那里。
“怎么了?少了什么重要东西吗?”陆祥在她身后询问。
“那笔钱没了!”刘姝玫颤巍巍地回答。
“多少?”
“一万块…”
“啊?一…万…呀?!”陆祥重复着不可思议的数字,目瞪口呆地望着刘姝玫。这可是他当科长十年的基本工资总和呀!
“三个月前郝辰的堂姐一家来厂里找他。”
“没错,我记得那几个华侨,当时厂区出入证还是我给办的。”陆祥马上回忆起当时场景。
“他们从美国回到上海,直接找到什么部门,当地马上落实了侨务政策,归还了他爷爷留下的房产,因为房契在他们手里。但他们又把房子直接卖了,说反正各家亲戚都不在上海生活。带来的这一万元说是分给他的那一份。”
听完刘姝玫的叙述,陆祥摇了摇头,不知是感叹这一万元巨款,还是为郝辰的命运哀叹。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两人间片刻的宁静。
小赵和保卫科的另两个年轻人一起涌进刘姝玫家,进门见到陆祥就说:“科长,您赶紧去领人吧,区分局打电话来了。”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