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这一切对于女人而言,都是没有任何积极意义的。她的身影穿梭着,内心强烈的情感依然难以释怀,甚至在这种巨大又空洞的空间里,自身的情感和存在都遭到了极大的压缩。
于是,她招来了计程车,告别繁华城区,往城郊处去。
在那里,女人看到的,又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一种不再是整洁白亮的颜色和画面。锈迹斑斑的金属与破烂陈旧的楼房,白色元素被淡化,城市原本留给她的虚无、焦虑,被另一种尖锐的躁动所取代。
一条长满野草的废弃铁轨;在一间废弃小屋里,她手撕下一块半脱落的墙纸;一群悍勇的年轻人,不知因由的在空地上互殴……
天色已开始呈现出疲态,一如她也感觉到身体上的疲劳。
她来到一家小餐馆休息,餐馆外摆放着四五张花布小桌,其中只有一桌坐着两位年轻的女性,她们正在讨论着时尚话题。
不过吸引女人注意的,反而是小餐馆收音机里播放的电台内容——关于颜色的。托着下巴,她一边吃着炸薯条,一边若有所思的倾听着……
「…白色,意味着缺席,背叛,使人瘫痪的空虚。
在明亮的环境中,白色所呈现出来的是一种正面的信息表达,但在较为昏暗的情况下,所展现的又是另一种相反的信息,即使这种白色并未受到任何“污染”。
相比起黑色时常作为反向的象征,白色有时候在传递某种低落与负面情绪、状态表述、场面描绘时,效果更加突出…」
在这家小店正前方的不远处,在另一块空旷的地面上,有几个青年正在点放火箭,有一群路人围拢在那里。
他们抬高头,用手遮挡着刺眼的阳光,眺望着一跃上空的火箭,消逝在空白的天空。忽然,女人意识到自己与丈夫情感的不和,是与他们所生活在其中的空洞、乏味、抽象的空间有所关联的。
会场入口处的玻璃展示台,男人的作品被摆在最显眼的地方,不时有路人停下,对其流露出较大的赞赏。可是,当男人自己经过时,他只是稍微放缓了脚步,匆匆撇了一眼。
会场内,熙熙攘攘,挤满了许多知识分子或上流人士。男人一入场,便被敏锐的宾客围住了,这里不乏都是他以往多部作品的忠实粉丝,更何况此次出发表的作品,甚得某些知名人物的高度评价。
这种场面男人已司空见惯,他一边礼貌地接过递上来的书,签名、写下赠语,一边又答应着另一些人的提问。
他们祝贺男人的新作又一次取得了不俗的成就,也一再夸赞他的才华,并从诸多不起眼的细节,称赞男人的与众不同——比如签名时落署于书的左侧、非传统模式的赠语、简短词汇的犀利、未来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等,诸如类似。
活动结束时已是午后,略显疲惫的男人,抱回了一大堆资料,用钥匙打开了家门。一进门,他便呼唤了妻子的名字,没有人回应,他又随意地打开几扇房门,空空如也。
显然,他的妻子还没有回家。
从今早妻子的表现,男人以为她会待在家里,事实却并非如此。男人有些诧异,不过也没有去多想,毕竟情况少见,却又不是完全不见的。
他来到了书房,把成堆资料搁置在书桌上,不过却将其中的一封信件抽了出来,然后解松了领带与白衬衫最上方的两颗纽扣,用火柴点燃了一根细雪茄后,走向阳台。
外边的风略微喧嚣,男人的衣服被吹得鼓动,他取出信件阅读起来。
尔后,又面无表情的将其折收回去,接着又扶着阳台的栏杆,缓缓地吐出烟雾。这团蓝色的烟雾上腾得不高,便被吹散了。
放眼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整座城市的繁华景象。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无数巨大的白色建筑体。
在男人眼里,这些巨型的由特定几何状石头构成的建筑物,就是繁华富裕的表现,如今他能够从高处观望它们,在某种程度上也预示着他对现状的一种满足。一旦涉及到未来,他内心也如同白色留给人们的无穷想象,这是反面的,是一种难以明确的想象。
也因为这种难以明确的想象、未来的模样,使得男人陷入在无解的不安之中,仿佛胃部被无形之力重重一击,非疼痛的压迫感牢牢地固定在那里。
最近,他一直都在烦恼一个问题,就是当他不再写书了,自己还能干些什么。
挥之不去的烦恼,男人深吸了几口雪茄,干脆不再理会,回到了屋内,在沙发上躺下,并再度掏出那封信件继续阅读。可不消片刻,却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