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广场上如一头高高在上的神羊向下拉了一泡屎,稀稀拉拉几个人,黑乎乎滚来滚去。里面有几个浓妆艳抹的,高跟鞋不时与水磨地面激情点吻,叮叮作响,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抬高她们的身价。身影时而臃肿,时而拉长,拉客,谈价钱。谈好了,亲蜜地挽着胳膊,一抹身拐进旁边阴暗的胡同里。那里一间间房屋像阿心的塑料梳齿排列着,透出粉红色的诱人的灯光,一个个长着翅膀的男人翩翩飞来。刀疤再三警告我们,千万别跟她们这类人在广场“抢生意”,井水不犯河水;否则,会很麻烦。
我懂,所以我决定到候车室逛逛,那里应该有不错的目标。候车室门口那个胖胖的制服女人斜靠在门框上,昏昏欲睡,所以我进去得异常顺利,根本不需要什么火车票。其实呢,即使她精神抖擞,明察秋毫,对我们也是视而不见,也许她信奉“存在即合理”的人生信条,或许她认识刀疤,也有可能刀疤认识她或比她更胖的车站制服人。别问我怎么知道那句格言的,反正我就是知道的,实在不想再回忆。我特么宁愿被刀疤踹一脚,踹哪都行,也不愿陷入回忆中,所以我不让自己做梦。干他娘的,有时没用,头还痛!我怀疑刀疤是不是给我体内种了蛊,以便更好地控制我。
然而,我经过胖女人身边时,她那顶大盖帽还是让我心里点点发慌。所有的大盖帽都特么的让我如此。看来,我的修养还不够。
候车室内灯火贼亮,比广场上的还要亮。一排排泛着银色光泽的坐椅上,脚边放着大包小包的旅客时刻等待着车站广播里那个骚娘们甜得发腻的声音的召唤,脸上写满了焦虑与疲惫。我用我的火眼金睛一遍遍扫视着或坐或躺的男人和女人。结果让我很是失望,都是些农忙结束后返城的农民工,尼龙袋里鼓鼓囊囊,却没有什么可入法眼的东西。
于是我走进二号候车室,顿时让我眼前一大亮: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提着个皮包坐在椅子上貌似啃着鸡腿,津津有味,非富即贵。看到他,我好像一只饥肠辘辘的狮子见到了一头羚羊,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嘴角边的口水。于是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靠近,在他身边坐下。看清了,他吃的就是炸鸡腿,与刀疤吃的不一样,特别香脆可口。我看到他是从一个印着白胡子老头的纸袋里取出的。那个白胡子老头,貌是个外国人,面目慈祥,所以他的店生意特别好,所以有时我们也进去转转,阿心也闹着去。她一直想吃里面的什么全家桶,可她又希望能吃得安心,吃得香甜。所以她一直没吃到嘴。不过我暗下决心:一定要让阿心美美吃一顿。阿心开心的样子很迷人!听说“阿杜”也有这样的想法,可没见他有什么行动。哼,就那个熊样?
想到阿心,心头猛然一沉,阿心病好长一段时间了,还不轻:下身老有一股恶臭味,远远就能闻到,大家都捂着鼻子躲着她。阿有说是刀疤干的,趁我们不在。该死的刀疤,不知他到底对阿心做了什么,而且还特么心疼钱,不给她看病。我真想在他酱紫色脸上再砍一刀!一个刀疤在那里也许太孤独了。不知“阿杜”会不会这样想,如果他也这样想的话,那……
管他娘的,干正事要紧!我的火眼金睛迅速锁定了下手区域———左裤兜。裤兜里鼓鼓的票夹炫耀似的露出头,向我不停眨眼。肥头大耳一边吃鸡腿,一边好像欣赏着他旁边的一个马尾辫的姑娘,这是完全无视我存在的节奏。干他娘的!我的手像一条蛇慢慢爬过去,我的鼻子似乎己嗅到红色钞票油墨的味道。我仿佛又看到了刀疤那张趴了一只蜈蚣的开心的老脸。只是刀疤不知道的是,这一二年,我开始攒私房钱。当然,我百万分小心,我知道这样做的严重后果,不是喊不喊他爹那么可以简单了事。
“各位旅客请注意,由本市开往上海的K1588次列车已到站。由于列车停靠时间较短,请买好车票的旅客抓紧时间二站台上车。”肥头大耳忽的一声站了起来,掀起一股油腻的热风,特么的差点把我给拉趴下,幸亏我反映够灵敏,及时收手。望着肥头大耳运去的身影,我沮丧地瘫坐在椅子上。今天要空手而归?不可以!我眼前又浮现阿心楚楚可怜而痛苦的黯淡的脸。这时我扭头看了一眼肥头大耳垂涎的目标,那个马尾辫姑娘,正静静地捧着一本书,似乎周围嘈杂的世界与她绝缘。这个世界还有人干这个?不管了,先拿她开刀,脸那么白净,肯定是没有风吹日晒过,身上应该不会让我太失望。
我一屁股坐在刚才肥头大耳的位置上,还残留他的余温,太可惜了!我微微探过头去,听到她在低声诵读一首诗歌《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哭泣/忧郁的日子需要镇静/快乐的日子终会降临……这真特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个什么鸟诗人真被生活欺骗过吗?那种被人贩子生生骨肉分离的欺骗!那种让一个孩子活得人鬼不分的欺骗!我现在不再悲伤,也不再哭泣,只有麻木与强迫自己捅破偶尔冒泡的以往。干他娘的,我的头痛又开始发作了,像很多虫子在狂欢,啃食我的白白脑浆。喂,伙计们,味道不错吧?我开始用拳头使劲捶打自己脑袋,为它们擂鼓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