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突然女人敲了敲桌板,柯利福回过头来,发现此时她正目的不明地注视着他。她的瞳孔是靛蓝色的,石榴红色的嘴唇泄露着她含混不清、无法掩盖的性感。她颧骨尖尖的,像是两座对称建造的塔楼。柯利福茫然无措地看着对方,任由僵硬的躯体锁住他懦弱的思维。
“你是高中生吗?”女人问道,她的声音有一股紫藤花的香气。
“哦,不是,夫人,”柯利福紧张地说,“大学生,萨拉托姆大学。”
“喔,我还没结婚呢,”女人说,“不过你长得可真年轻啊,可不像我们。时间对年轻人来说总是往后退的。”
“我要是您,一定不会这样想,因为您看起来甚至比我还要年轻。”
“这话可过分了,”她说,“夸一个女人年轻时,最好不要拿她跟年轻人比,否则她会以为你是在讥讽她。要是说她比同龄人年轻,她一定会很高兴收下你的赞美的。”
“不好意思,夫人。哦不,小姐。”
“你应该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女人问他。
“柯利福·冈萨雷斯。”
“它总能让你感觉到生命力,不是吗?”
“是的,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
“哦,我可不介意。蜜雪儿·李,”女人说,“这名字总让人以为我还是个姑娘。”
“——哦——”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伙子,”蜜雪儿说,说着她把手伸进那个款式比较古老的绗缝包里,拿出一根细细的、烟嘴被砖红色的纸缠绕着的卷烟和一个打火机,接着把烟点着,“你在想我为什么要找你谈话,为什么要问你这些问题,是不是?你也许会认为我坐在你的对面,找你说句话是难免的。但事实不是这样的,冈萨雷斯。”
“嗯,小姐,我对您找我谈话并不奇怪。人总要张开嘴发出点声音的,所以为什么不找个人说说话呢。”
“嗯,你这样认为是最好的。可是我打断了你欣赏美景的欢愉,这是有目的的。”
“您最好不要告诉我您是我新课程的老师或是其他的什么,比如认识和我一个姓氏的老头。”
“哦,亲爱的,”蜜雪儿说,她的声音像是蜂蜜似的缓缓地淌在柯利福的神经上,使他的眼睛开始哆嗦、牙齿开始发麻,像是得了谵妄症,“我在叫你之前可不知道你姓什么。”
“哦。”
“你要来支烟吗?”她说。
“不了,小姐,您最好也熄掉吧,”柯利福坐直身子朝四周张望着,“已经有不少人在翻你白眼了,说不定等下乘警就会过来的。”
蜜雪儿·李把燃掉一半的烟把扔到地上,一脚踩灭。
“我给你一样东西。”蜜雪儿说。
她重又把手伸进绗缝包里,在里面翻搅着。她的动作显得很熟练,两条胳膊像是两根长长的竹篙似的笔直地、准确无误地刺入独属于女性的、秘密的死泥中。她时不时地歪过脑袋里瞟一眼柯利福,表情凝重,五官的排布却又透露着一股多余的喜悦。也许她开始后悔了,也许她不再想给柯利福那样东西了,但是无奈她白皙的胳膊已经背叛了她。
她把手从包里缩回来,白蜡般剔透的两根手指捏着一张硫磺色的卡片。她把卡片轻轻的放到柯利福的书包上,使背面朝上。柯利福拿起卡片,卡片背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些汉字和英文字母,他起先不想承认他认识那些字,尤其是那些令他一颗一颗的牙齿开始抽筋、眼睛开始不听使唤地痉挛起来的几个个别的字,直到他旋转手腕,将卡片翻过来。
“你最好用什么东西遮挡起来看,我可不想别人看到我穿成那样。”蜜雪儿·李说。
柯利福着急忙慌地拉开书包拉链的一个小口,捏着卡片伸到里面,借着渗进去的含义不明的冷光,他再次愧疚地打量着卡片上的内容。卡片正面,蜜雪儿穿着一件绛紫色的比基尼,融入了身后没有其他任何修饰以至于是以一种赤裸裸的状态呈现出来的淡黄色的背景中,同时她一只手掐着腰,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指头按在火焰般的嘴唇上,摆出一副更多地是特意挑衅而非挑逗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