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篇一:祖孙乱世沉沦肥水系列 20部肥水不流外人田 那一汪肥水的流淌全本
突然间就发现,什么东西都有个期限。
我低着头看着手里拿的吐司,透明的包装袋上印着大大小小字,里面的吐司长了绿毛,像一个皱巴巴的怪物。封口压边上写着去年的某个日期,很显然,它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期限,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在接下来的几分钟,会被我扔进黑色的塑料袋,和那堆晚饭吃的外卖盒子一起,然后统统丢进楼下的垃圾车里,成为名副其实的垃圾。如果是三天前,我会这么做,但是现在,我打开了那包从床底下掏出来的吐司,尘封的气流涌了出来,伴随着从床底下爬出来的像是沉淀了一千年的灰尘,把我的脸笼住了,那股被压抑的味道其实没有多臭,闻上去有点茉莉花茶久置的味道。
但是,我感觉我要死了。
我坐在被烟头烫了无数破洞的地毯上,看着那个床板下一个拳头大的缝隙,我不知道这张床在这里放了多少年了,也不知道这个吐司是不是去年不小心从床头漏洞里掉进去的了,还是我搬进来之前它就在那了,一直安静地躺着。在无数个夜晚听着我的呼噜,听着我的自言自语,听着我抱怨着这个世界又巴结着这个世界,听着我干翻了某个姑娘然后说着令我自己都恶心的甜言蜜语。
我是在找我的钥匙,一个车头灯被缠了四层透明胶布的电动车钥匙,它不在床底下,那辆车可能也已经死了,锁孔可能早就被什么水泥抹住了,什么都插不进去,什么插进去都会断,等着半夜的那台垃圾车带它回家,进入刀片环绕的碎壁机,把灵魂和叹息都挤成粉末。
三天前的电动车却像一头野驴,什么时候我坐上去,它都会咆哮,把我从一个地方带到另一个地方。傍晚我被叫到老板办公室后,它就哑了火,甚至踹不出一个屁来,我知道可能是我的错,那天它的背上驮了我在公司几年来几乎所有的东西,电话机,插排,文件夹,键盘,烟盒,黄色光碟,打火机和纸巾。我应该提前知道,它要被累死了,它的期限到了。
人的悲伤总是弱不禁风,如果没人扶,就会倒下像一个铸铁的井盖一样嵌在地里。我拨通了她的电话,她说她要结婚了,那声音好像还带着风,跨着电磁波从听筒里传过来。我很难想象她在我的床上滚来滚去,却要跟别人生什么孩子,我骂她婊子,她说炮友而已,她也要有自己的人生。但是我感觉我的东西被抢了,像那台丢了钥匙的电动车,它可能也在深夜偷偷跟什么自行车,摩托车,汽车生着孩子。
我抽了一盒烟,因为其中一根被我踩断了,我抽了十九根就把她忘掉了,所有的烟头我都没有掐灭,它们在不规则图形的红色地毯上把身上最后一点光和热传递了,但是都没烧起来。我恨那个卖羊毛地毯的胖子,他拿着打火机烧着自己从地毯上拽出来的毛,一秒钟不到就能烧到手指头,但是我放了十九个烟头,都没烧起来,只留下了一堆斑驳的洞,像是一些嘲讽的眼睛,露着破洞的瓷砖盯着我,就只是盯着我,我知道它的期限大概也到了。
这种情况下我的手机是不会关机的,就放在床头的枕头上,手机游戏里的角色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虚拟的世界里左右晃动,它在看什么,它要做什么,我不知道,好像我控制不了,好像我被什么控制着。手机变得越来越烫,枕头上的油腻好像融化了,顺着暗灰色的床单往下流,就要淌到我的脚边,电话响了,游戏的画面弹了出来,它的期限到了。
我爸说我妈把菜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抖都没抖,我想挂了电话,但是我爸那焦躁的声音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自从我妈死后他就总是看到我妈临死的样子,在医院里没人愿意搭理他,他孤独的就只剩一身骨头了。我安慰着他说,我妈那是急了,你别怕,闭上眼再睁开,试试。他高兴地挂了电话,仿佛就真的没了,什么都没了,我妈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嘶吼着这个世界样子,好像她越大声死的越快,整个医院走廊里阴沉到天花板都在下着暴雨的样子,所有的墙边踢脚板都在长着蘑菇,都没了,于是我也试了试。
我闭了很久,睁开眼后,伴随着一股劣质线团的糊味,什么都没变,我希望谁能来骗骗我。
我看着天花板的吊扇,它可能在我进门的时候就已经被我拧开了,缓慢地转动着,甚至比地球的自转都慢,一点声音都没有,一点也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么看过它,他好像丢失了存在,也好像已经存在了几千年,三块扇叶交替着重叠,把阴影都甩到了看不见的世界里。这个吊扇我好像没见过,就突然从天花板上冒了出来,顶着圆盘的脑壳往下探着头,看着左右翻身的我,看着无助又丧失生而为人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