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前在外他是能吃苦,现在变了,就知道吃好的。现在农民也没有地种,吃饱了不干活消化不了,也不学城里人饭后散步,你看他吃成啥样了,肚子大的比我怀孕9个月还严重。哥你比我们钱多不知多少倍,也不见吃胖。小叔见一次骂一次他懒,不管用。”
我妈插了一句:“小芹可是个勤快懂事的好女子,碰到这样一个懒汉,四个娃碰都不愿意碰一下,别说管了。”
“我只想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没啥别的要求。”小芹几次说到这句话。
坤子依然吃好喝好,在村里闲逛,见了小叔低头躲过去。一次在后坡看到他家荒了多年的地,野草杂乱,忽地记起这有他爸的坟。他在草丛里找了半天见到一个稍稍隆起的土堆,被水冲过的痕迹,估计是坟。小舅正从坡上下来:“你还知道到你爸坟前来看一下?你看谁家的祖坟成这样子,不指望你立碑,起码每年拢一拢,除除草。”小舅说话脸也没转,径自下坡去了。
坤子的脑子里还有一点他爸的印记,十岁以前的记忆说不上是好是坏。他也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来过他爸的坟地了,这块地也撂荒多年,这几年说要征地,附近的地里已有人种了些桔子树,是想多些补偿。坤子想着还不知道哪天才能补,不想先花钱去买树栽树,不过坟的补偿总比树多吧?
坤子盼望的补偿终于到了。平地就补了20多万,坡地才几万块钱。坡地的坟有两种选择,一是直接补钱,拿了钱自己找地方迁出去;另一种是不补钱由政府统一迁到集中墓地。坤子没有细想就答应按第一种办,等拿到钱他才发现自己已没有地可迁了。现在的山林荒地都有主人,他本想在别人家的林地买一块,开口价很高把坤子吓退了。最后,他告诉征地的人,你们动工时直接推平了吧,二三十年了坟里也没啥东西,灰都没有了。说这话时,他特意告诉人家他是为了配合政府征地,别告诉村里人任何人。
村子里的事总是传得很快。有一天小舅拿着一根棍子,直接到路边堵住坤子要打他,坤子挨了两棍,不敢啃声,只听小舅的数落:你没出息的,全村子就你没有房,现在铲了你老子的坟,你连根都没了,混的有人样吗?
年轻人很高兴家乡成了古村落旅游景区,拿到补偿款盖新房、置办家当,也有些投资再赚钱。老一辈的人也乐于数着大把的钱,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一下子有这么多的钱,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老房子改造了倒好,只是祖坟迁移了,担心祖先怪罪。后来发现生了几件怪事,就有老辈人说是因为祖先动怒了。河里的水越来越小,都算不上是一条河,某一天李家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儿子竟淹死在河里,两天后才发现尸体漂上水面,那是一处被挖沙挖出的一个深潭。戴家老汉不愿意绕道,爬过高速公路到河对面,刚翻过公路护栏,就被一辆来车撞死。还有就是修二级公路在挖的一个隧道,一大早塌方死了五个人,三个都是本村的。
坤子用补偿款盖了两层楼,补偿款没有坤子想像得多,钱不够装修就搬进去住了。小芹的老二儿子已经四岁了,不会说话还一直流口水,大家认为是个傻子。坤子想把孩子带到省城火车站扔了给别人拣去,小芹不同意,大吵了一架。前一个媳妇留下的那个儿子已经上学了,经常打同学,抢别人的东西,在街上的饭馆吃饭不给人钱,吃完就跑。有一次早起,看爸妈睡着没醒,就偷了他爸口袋的钱。坤子中午发现就直接追到学校,从教室揪儿子出来时,老师见到说,你正好把儿子领回去,学校管不了他。坤子这次真的动怒了,一顿打骂之后用绳子绑了儿子的双手,绳子的另一头拴在摩托车上,他骑上摩托车,狠狠加一把油,把儿子拖在车后擦着地回了家。虽然儿子在村里做了很多的坏事,乡亲们见了这场景还是骂他爸做的过分。
儿子受了这次折腾,消停了几天。稍好一点,他开始埋怨他后妈,说小芹不是亲妈,所以才唆使他爸打他,他在妹妹的鞋里投放栆刺,妹妹穿鞋时扎破了脚。他还在最小弟弟的粥碗里偷放了盐,小芹喂儿子的时候,儿子歪开嘴不吃,不停地哭。
住进新房不久,坤子的补偿款花完了,每天摩托车拉客挣的钱基本被他喝酒抽烟用完,小芹想自己挣钱养活孩子,却被孩子拖累着走不开。有一天实在忍不住,在和坤子吵架后,还动了手。坤子以前的气力不见了,打完架累的瘫在地上大喘着气,大肚子堆在腿上像一个装满肉的大布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