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芳和桂生看得奇怪,未经旅客同意私自拿钥匙开进门,本就是有违职业道德。但周兴华只是训斥几句,没让他们调监控,这态度有些让人琢磨不透。桂生想了想,没什么损失就先不计较了,等正事办完了再说。
第二天一早,春芳和桂生还没有起床,周兴华已经上楼敲门,手上还拎了三份早餐。收拾完毕下楼,派出所的警车就停在旅馆门口。桂生看着车子问他:“我们是私事,开警车去会不会太招摇了?”
“没事的,我们这地方没人管这么多。”周兴华帮二人拉开车门。
车子驶离小镇,路开始难走,一段平路,一段山路,路面都是碎石块。往前开了五六公里,周兴华将车子停下:“坐车只能到这里,前面没路了,要爬山。”
谭春芳下车看着四周的高山感叹道:“想不到还有这么偏远的地方,要是有人被拐卖到这种地方,跑都没法跑。”
桂生的笑容意味深长:“下回你不敢来了吧?”
周兴华咳了一声,尴尬地说:“走吧,我带你们走。”
一条小河横在眼前,河面上只有一座用油桶搭成的浮桥。过完桥之后,一条一米多宽的路蜿蜒上山。春芳胆怯地问:“我们还要走多久才到?”
“翻两座山就到了。”周兴华轻松地说。
然而山路才走了半个小时,春芳就已累得气喘吁吁,时不时要桂生拉一把。翻过一座山,脚上已像灌满铅水,走不动了。她走一程歇一程,到了高家寨,已是晌午。
高家寨是个只有十来户居民的孤村。在向一个村民打听后,春芳一行三人很快找到了高俊良的家。
这是一幢两层楼的泥砖房,外墙没有刷过,经过长时间的风吹雨打,有些砖块已被蚀残。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婆坐在屋前的晒场上,警惕地打量着来人。
“这是俊良的奶奶。”村民介绍道。
“奶奶,您好!”春芳向她喊道。
老太婆只麻木地点着头,并不与她交谈。
他们在屋外站了一会儿,高俊良的父亲才由其他村民从地里找了回来。他个子不高,背微驼,头发花白,脸色黝黑,穿一身粗布衣裳,裤腿和鞋子上都沾了泥。周兴华向他介绍了自己:“我是派出所的,这两位是你儿子的朋友,从阳城来。”
高俊良的父亲不知所措:“俊良的朋友?”
“是的,我们是俊良的朋友。”陈桂生说:“他现在失踪了,我们想让警察帮忙找他,但是需要你亲自去报案。”
“铁娃,他们说什么?”高俊良奶奶牙齿都掉得差不多了,说话直漏风,含糊不清。
高铁娃弯下腰,凑到她耳边大声说:“是俊良的朋友。”
“俊良什么时候回来?”老太婆问道。
高铁娃没再理会她,又详细问了一些关于高俊良的情况,春芳一一向他说明。他们聊着,从屋里走出一个女人,身子弱小却套了一件宽大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积了一些灰,傻傻地笑着。
春芳注意到,她的眉眼跟俊良有些像,想来是他的妈妈。春芳朝她点头:“阿姨好!”
高铁娃看见她出来,大声喝斥:“你这个傻婆娘怎么跑出来丢人,快滚回去。”说完伸腿就朝她踢去,被她躲开了。
桂生拉住他:“大叔,别这样。”
高铁娃没所谓地笑笑:“我家的傻老婆,怕伤着你们。”
气氛一下子冷掉了,春芳已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他们说到要去阳城报案,高铁娃一再表示走不开,家里两个女人,一老一傻要照顾,去阳城路途遥远费用又高,他拿不出钱来。
周兴华对着高铁娃说:“高铁娃,这高俊良可是你高家的命根子,你就不想找?他要是死在了外边,以后谁替你烧香?”
高铁娃看一眼表情呆滞的母亲,她常一个人坐在屋外头,望着屋外的路。他低下头,沉默不语。
僵持中,春芳朝俊良的妈妈走去,轻声对她说:“你是俊良的妈妈,是吗?”
她傻笑着,口水流了一地。
“你想俊良吗?”春芳又问她。
“阿---良?”她拖长了音节,然后摇摇头,之后又点点头笑了:“阿---良。”她目光空洞无神,让春芳有些黯然。高俊良生性风流,谈吐得体,她曾一度以为他出身良好。某个瞬间,她似乎理解了高俊良出走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