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镇上到县城,再到阳城,又是跟来时同样的交通方式。原来以为带着刘静芝会比较麻烦,但她一路上都安安静静,这倒让春芳感到惊喜,让桂生疑惑。
高俊良失踪一事由其父母出面报案,最终由城北分局下辖的派出所立案,陈桂生接案。做完笔录已是深夜,一行人疲备不堪,春芳给高铁娃夫妻在派出所附近找了个宾馆住下,桂生则把宿舍让给她暂住,自己去同事那里过夜。
第二天上午,春芳起床后去旅馆找高铁娃二人,商量后续事宜。敲了许久不见开门,就在她准备去叫服务员来时,门倏地开了,刘静芝站在门后,朝她露出一个诡笑,没一点傻气。这让春芳觉得毛骨悚然。
高铁娃被刘静芝用绳索捆在床上,嘴里还塞了一根毛巾,他愤怒地扭动身子,嘴里还咕噜着什么。春芳大惊失色,以为是刘静芝精神病犯了,急忙要去解开绳索。
“谭小姐,你且慢。”刘静芝开口叫她,这一声音让春芳惊恐不已,她睁大眼睛,目光停留在刘静芝手里的刀上。
“你要干什么?”春芳哆嗦着声音问她。
“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不会伤害你。我只不过想吓一吓这个老畜牲,他总是那么凶,现在见到刀子了,也吓得像一摊烂泥。”刘静芝平静地说。
“你先把刀放下,有话慢慢说。”春芳终于没那么怕了,劝导她。
“哼!”刘静芝的笑声特别瘆人:“我要真想杀他,谁也拿我没办法。我可是个公认的精神病人,杀死他了法律拿我也没有办法。”
“那你是装疯卖傻?”春芳喊出来,她没办法想象一个正常人如何装傻过日子,而且一装就是二十多年。
“是啊,不装傻,你以为我日子能好过吗?”刘静芝仰头,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有时候我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傻了。”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经历了十八层地狱的折磨。”讲完这句话,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下去。
“二十七年前,我十八岁,刚参加完高中会考,去一个要好的女同学家里玩。因为是头一次去,在车站向一个中年妇女问路,她说自己正好也要去那个地方,于是我便跟她搭了同一班车。我以为自己碰到了好心人,对她十分信任。未料到她是个人贩子,伙同他人一起,将我卖到了高家寨,给高铁娃当老婆。”
“被卖到高家后,由于激烈地反抗不从,便遭到了高铁娃一家三口包括他母亲的毒打,用绳子勒,用棍子打,用烟头烫。有一次我曾试图逃走,跑到半山腰,他们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出来找我,把我抓了回去又一顿打。后来为了防止我再逃跑,便把我绑在床上,窗子封死,屋子外面加了两把锁。”
“你见过人给猪配种吗?我被绑在床上,任由高铁娃发泄他的兽欲,我以为这样已经够了。他那个如恶魔般的爹,根本不顾人伦纲常,也经常过来欺负我。后来他老娘知道了,大骂我不要脸,又常被打。”
“我常常恨自己没有去死的勇气,所以只能在那里受尽折磨屈辱。后来我怀孕了,他们才稍微对我看得松一点,我已麻木得如行尸走肉,常常一个人发呆。怀孕足月产下一个女婴,我想着自己的遭遇,不想她也经历人间炼狱,便用手将她活活掐死了。我的心死了,他们也觉得我疯了,于是我便疯了。”
谭春芳听得头皮发麻,她捂着眼睛,痛苦地问她:“你的家人有没有去找过你?”
“不知道。就算找到我了,也无济于事。那个地方,差不多每个村子里都有被人贩子卖过来的女人。有些女孩子家里人带着警察找过来了,会被全村人堵着出不去,也不敢镇压村民,因为他们家三亲六戚里就有买老婆的,谁敢大义灭亲?”
春芳原来想不通周兴华有些奇怪的表现,现在刘静芝这么一说,就明白了。
“这个地方的人对外来的陌生面孔会格外地警惕,一旦知道是寻人的,总会想方设法来阻挠。”
春芳想起在镇上时,桂生说的那几个奇怪的人,原来是如此。
“我后来又怀孕了,生下高俊良。他们怕我再掐死他,刚生出来就把他抱走了,看也不给我看。生下男孩,高家的人对我就没那么苛刻了,再加上我装傻,只要不跑出去,他们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