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漏偏逢连阴雨,高二时候,刘颖的母亲卧床不起了。父亲自己身体也不好,一个人要种地,操持家务,还要侍候起不了床的母亲,实在是顾不过来。刘颖就休学回家帮忙。大半年后,母亲去世。送走母亲,刘颖又返校续学。可是,新课早就上完,已经转入复习。刘颖的成绩再也跟不上了。
一年后,张俊哲考上大学,刘颖落榜。刘颖没有复读,南下打工去了。九月开学,张俊哲也没有去大学报到。他们两个人,都是因为家里太穷。
李淑娟曾经求父亲资助张俊哲上大学,可是父亲不答应。他沉吟片刻说:
“傻丫头,上完大学,姓张的他绝对不会要你!不过,那娃子倒是个人才,我可以培养他当村支书。”
父亲的话似乎是绝对真理。她没有再坚持,转而说“一定要嫁给张俊哲”。父亲也有此意,托人给张俊哲的母亲递了话,给张家翻新了房屋。春节前,就迎娶了李淑娟。
其实,高中三年,张俊哲和刘颖早已深爱着彼此,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可是,理想总是被现实捶击得破碎一地。辍学在家的日子里,他深深体会到,两个穷得叮当响的家庭,无论如何也支撑不起千疮百孔的生活。
李淑娟也知道他的心思。结婚之初,晚上他们不在一起睡。她毫无怨言,不露声色地做着家务,孝敬婆婆。
过罢春节,她回娘家拿了五千块钱,和张俊哲商量养猪。让父亲找来工人,建了猪舍,买了一头母猪,两个猪崽。不到半年,母猪下了崽儿,一窝十个,婆媳二人都高兴坏了。
可是,婆婆偶尔会扫一眼她的肚子,心里嘀咕:媳妇咋就没有怀崽儿的动静呢?
李淑娟明白婆婆的眼神。她依然不分昼夜、马不停蹄地照顾着猪崽,好像那就是她的孩子。
七月的一天傍晚,李淑娟忙完大猪和小猪,特意炒了两个菜,把从娘家带回来的一瓶“淮源酒”拿出来,倒上两杯。等从地里收工回来的丈夫洗好脸,端到他面前一杯。两个人对饮了三杯,都开始脸红心跳。他的眼睛又亮了,血红的亮!充满了狼性,让她震颤。
饭后,李淑娟说:
“俊哲,我想去河里洗洗澡,可是我一个人害怕。”
张俊哲看看李淑娟,她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上面还有一片片喂猪时溅上去的油腻脏水。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愧意。
“你陪着娟儿去吧,咱这个家多亏了她,看把她累的。”母亲也帮腔说话。
张俊哲点点头。李淑娟找出一件白色长裙,准备洗完澡穿。她记得以前穿这件裙子的时候,张俊哲眼里似乎闪过亮光,像星星,眨一下就灭了。不像现在,要吃人的样子。以后洗完澡,她都会穿这个裙子。
张俊哲坐在青石板上望风,以防有男人过来。
娟儿褪下衣服,羞怯地蜷缩在水里。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张俊哲面前一丝不挂。朦胧月色中,她像一座雕塑,皮肤洁白,反射着月光。张俊哲一阵骚动,暗自埋怨自己竟忽视了眼前的美。
娟儿说:你也下来洗洗吧,吃饭喝酒时候又出了一身汗。
张俊哲就坡下驴,也脱光了衣服,走到娟儿的身边。互相搓了背,洗完了,娟儿偎靠在他胸脯上,不忍上岸。
这个晚上,他两个同床共枕,行了夫妻之礼。
娟儿哭了,长久以来淤积的泪水,和着刚迎来的喜悦幸福,流了一枕。
他劝自己:忘了吧,以后别再辜负这个女人。
后来,只要是夏天晚上,忙完家里的活,他们都陪伴着去淮河里凉浴。他有时会恶作剧地推她进深水区,再拉回来。娟儿就紧贴着他,捶他胸口。两个人鸳鸯戏水一般,度着火热夏天。
转眼,娟儿的肚子看着看着鼓了起来。婆婆说啥也不让她再喂猪。
生张烨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娟儿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失去了子宫。
过不多久,她经常会听到婆婆独自叹气。她感到对不起婆婆,也对不起俊哲。可是,她没有办法生出孩子了,婆婆抱不了孙子。她觉得自己是张家的罪人。
张俊哲会像往常一样陪她去洗澡,两个人照样在水中嬉戏。不过,她总觉得心中笼着一层拂不去的阴影。
去年“五一”,刘颖回来了,开着轿车。说是考察一下,想在家乡创业。请刘颖吃饭的时候,娟儿看见张俊哲的眼睛又亮了,像天上最耀眼的那颗星星。饭桌上,两个人互留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