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桌露露说,当时教室里乱成了一片,有人哭,有人嚷,有人跑出去喊人。班主任走了进来,就是开头说的那个男人,就叫他A吧。他推了我一下,说,是不是为了逃避考试装的?这我见得多了。
不少刚刚还担心的同学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远远站着。
A喊了一声,找两个女生架着去医务室。
没人动。
林风走了出来,背上我下了楼。
医生说是低血糖,多注意就没事了。
A批评林风说,你一个男生背着女生下楼,胳膊搂着女生的大腿像什么样子。
林风说,像个英雄。
我的心开始跳乱了节奏。
第二次,我晕倒在体育课跑操的队伍里,全班人手脚慌乱,只有林风记得我是低血糖,灌我喝下红糖水。
第三次,我晕倒在教室门口,有人叫来了林风。意识迷离间,一股淡淡的香皂味在我鼻间窜动,我看到林风黑色的滑板鞋似踩了风一样向前飞去,蓝色的校服下,白色的T恤时隐时现。
那一刻,我听见所有的血液都急速地涌向心脏,那颗跳动的少女心胡乱拍着节拍。
这次,A坐不住了。因为我的身体状况,也因为他眼里早恋的苗头。
他分别找我们谈话。
林风一脸无辜,否认一切。
我誓死不从他给我安上的罪名。
A生气了,林风是他眼里的好学生,是重点大学的苗子,他不能冒险。早恋没有证据,他无从下手,就以我身体差不适合上课为由,让我请假在家养病一个月。
我不从,高三生的时间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我哭着求他留下我,办公室的其他老师听到动静都看了过来。
他恼了,怒了,拍起桌子,吼了一声:林安安,你别不知好歹,你再这样,我就以早恋为由开除你。
我没有!
我说有就有!
他甩手走出办公室,我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刚喊出求求你,就被他用力一甩摔在了地上,磕到了头,我有些头晕。
他坚决的态度,让我害怕,我不敢喊疼,更不敢晕倒。
我挣扎着站起来,说,能不能上完这个星期再回家?
不行,今天就走。
可是,我现在头晕,我怕半路晕倒,能不能找个人送送我?
你自己找,谁送都行,这次我不管。
听到我要走,他的语气柔和了一些。
事后我找了,可是找不到人。
露露说,班主任找我们开过会,说你是破坏份子,不准跟你走太近。我也不敢帮你。
下午,大家都在上课,我拖着行李箱缓缓下楼。
刚拖到门口还未喘稳气,就听到有人喊,林安安,我送你。
我寻声望去。
那天,宿舍楼前的合欢花美得让人心动,朵朵粉扇你挤我嚷开满枝头,还有一朵炙热的红随风飘落到林风的肩头,合欢花颤巍巍的舞动,就像我的心跳。
一眼万年。纵使随后的时光充满了黑暗、背叛,我仍无法忘记那天合欢树下的少年,他轻摇着手,望着我,眼睛里的清澈映出我内心的欢喜。
送我回到家,已是傍晚,父母出于感激忙留林风吃饭。
饭还未吃,林风的父亲已怒气冲冲地冲到我家,他一句话没说,拉着林风就走。父母尴尬不已,拿出水果表示感谢。林父一手打落水果,丢下一句,管好你的女儿,然后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第二天,A通知父亲,我被开除了,理由是早恋。
我还未在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见父亲怒吼着问,是不是林风?当时不是说是班主任安排他来的?他跺着脚,反手给我一巴掌说,丢人。
我哭得快要背过气,咬着牙说,没有!没有!
转天,父亲提了揣着一千元钱带着我去找A。
A开了门,探着身子对着门外的我们说,林风说了,是你勾引他,责任主要在你。学校念你是女生,给你留个面子,就不全校通报了,你主动去办退学,比开除名声好。
父亲看了我一眼,突然伸手重重扇了我一耳光,我的嘴角迅速渗出一条血来。还不给你老师跪下!父亲吼了一声猛地拽着我,扑通跪了下来。那段记忆似乎从这时开始模糊起来,我忘记自己有没有下跪,忘记自己是怎么进了屋,也忘记A是怎样答应让我留下。
我迷迷糊糊来到学校,模模糊糊望见林风,昏昏沉沉看着书本。那时,我还在恨着很多人,恨一些同学、恨A,还恨着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