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妈,看你蜷着身子得劲儿吗?你咋不坐个高凳呢?”看了一会儿后,王义替他母亲难受着,“我来帮你洗碗。”
“别,”母亲挥手止住了他,“以后你是坐办公室的人,别插手这些细活儿!”
“可……”
“没事儿,妈还行,就是近二十年的股骨头坏死太折磨人了,上次去医院查了,股骨头磨损了一大截儿,两腿都不一样齐了……”
“疼吗,妈?”
“呃……妈能撑得住,就是下半辈子离不了拐杖了。”
王义瞅瞅倚在缸边的那根拐杖,不过是一根榆木树杈而已,皮早掉光了,闪着古铜色的光芒,扶手处磨得光滑发亮。王义一阵心酸。
“哼!”菜园里的父亲骂道,“为这个事儿,向村书记反映多少次了,也没批上低保……他娘的,倒是村支书的小舅子,去年割了个六指儿,也领上低保了……还有王从家寡妇,年纪轻轻没病没灾的也批上低保了……这都是什么世道!”
王义母亲洗完碗了,将碗叠在一只笸箩里,将笸箩卡在腰间,抓过拐杖,咬一咬牙“嗯”一声挺起身来,叹了口气,拄着拐杖一高一低地向屋里走去。王义站在后面默然不语。
王义回到自己的小屋,从钱包里拈了五百元钱出来,放入一只信封,折上了口。又取了一包未开封的香烟,装好后向外走去。曲曲折折转到书记家里,打开门一看,王虎书记正坐在桌前抽烟品茶,屋子上方笼着一层青雾。
“叔儿啊,在家呢!”王义热情地招呼道。王虎起身相迎。
“你是?”五年未见,王虎书记一时有点儿发懵,没看出来人是谁,忽然醒悟一般,“哦……你是王义啊是吧?变样儿了、长高了、出息了啊!”
就坐后,王义掏出一所“黄鹤楼”,取出一支递给王虎,自己也衔了一支,遂将打火机点燃了凑到书记面前,书记端详了一下香烟的品牌,有些惊讶地衔在嘴上凑到火前。接着王义把另一包未开封的香烟伸出手去轻放在王虎面前。
“叔儿,这是单独孝敬您的。”王义说。王虎低头,看着烟盒上的“苏烟”二字,脸色凝重了一会儿,接着双眉舒展开来,笑意荡上了脸颊。
“小子,可以啊。”书记赞道。
“别这么说啊叔儿,我是有求于您啊。”王义开宗明义说。
“说吧,啥事儿?”王虎疑惑地盯着王义。
王义说了母亲低保的事儿,然后掏出口袋里的信封递上前去。王虎接过信封,打开封口看了看里面,然后递回给了王义。
“村里低收入人群太多了,名额又有限,不好办呐……另外,有纪律限制,不能收你的信封。”王虎说。
王义失望地离开了书记家,闷闷不乐地给王纵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去找王虎的事儿。王纵说:“傻了吧!你怎么能这么找呢,我帮你出个主意,你去找王虎的儿子王屹龙,把信封给他,让他帮忙办这事儿……”
王义心说也是,起身去找王屹龙,最终在村后的山脚处找到了他。王屹龙正在指挥工人们凿石修路,要为村子铺一条上山下山的马路,这条马路横贯东西,经过王从家寡妇门前。找到王屹龙后,王义将他拉到僻静处,靠着几棵大树递上烟卷。
几句寒暄之后,双方各自表达了敬仰之情,都认为对方是值得深交的好朋友。拐弯抹角,两支烟抽熄后,王义又递过一支烟,向王屹龙说明了母亲低保的事。
“好说好说,”王屹龙慷慨地说,“回去我就跟父亲说这事儿。”王义见时机已到,抽出信封递上前去。
“这怎么能行!”王屹龙抽出钞票的一角迅速搓捻了一下,又迅速插回去,“既然是朋友了,怎么还能收你信封!”说着,要递还回去。
“别这样,”王义挡住王屹龙的手说,“朋友是朋友,帮忙是帮忙,一码归一码……再说这信封也不是给你的,只求你代捎……麻烦了,屹龙哥!”
“好,爽快,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以后有事儿你说话,哥尽量给你办!你家婶儿低保的这个事儿妥了,就是跪着求我也求我爹给你帮忙!”王屹龙不再推让了,把信封装进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