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是,我深刻的明白,和一群脑残粉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几天后是状元游街的日子,寻常是不会去凑这个热闹,可今年这位状元郎可是老少通吃男女通杀,竟把我“京城一枝花”的哥哥硬生生压了一头,非得瞧上一眼不可。
作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族小姐,独自出门上街观赏青年男子这等伤风败俗的事可是万万要不得的,我思前想后,唯有一个方法最为妥当,央着哥哥带我一块上街去。
“状元游街?”邵公子嗤笑了一声。
在我的记忆中,那是一件极其遥远的盛况,四周都是呐喊的呼声。哥哥最后还是带了我出去,我们坐在临街的酒楼上,他漫不经心地喝酒,丫头小厮牟足了劲往窗外望。
透过那个小小木窗,我终于见到了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状元郎。
他的眉眼并不如我想象中那般出众精致,反而带着几分寡淡,不凌厉,不尖锐,像太液池常年无波无澜的湖水,偶尔柳枝掠过也只是掀起小小涟漪,他笑起来的时候两颊边似乎还有若隐若现的酒窝,平淡的五官立刻就生动起来,浓重艳丽一如婉转炙烈的深秋。
“他叫什么名字?”
“温昀,小姐。”
谁家年少足风流,打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我惊艳于他的才华,倾慕于他的容貌。
邵家的女儿,便是喜欢,也要坦坦荡荡。
定国公府邵氏郡主,爱慕新科状元温郎。
哥哥近来越发的忙碌了,他本就在军中任职,听到消息说突厥精兵又进犯边关,守城将领不敌,突厥人势如破竹,已连下两城,沿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边境狼烟四起,遍地火光。
哥哥的副将霍昤常常出入府中,我与他倒也算是熟识。有时候他连夜密访,不便假手于人,每每都是我充当着引路端茶倒水的丫鬟。
同样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他和哥哥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哥哥傲慢刻薄骄傲地不可一世,他内敛谦逊倒有点腼腆,好些次我领他进府,照着月光,坚毅的脸庞都带着几分红晕。
哥哥和父亲谈论朝堂之事时从来不避及我,吃完晚饭父子俩边剔牙边开始唠嗑。
“朝堂上主战主和吵成一锅粥,你有什么想法?”
“张阁老已向皇上书主和,他麾下并无出众的将领,也不愿折损北军,温侍郎前几日派人去和突厥和谈,那群蛮子口气倒是大得很,咬死了要北地三省。”
”温侍郎,温昀?看着倒不像是个软骨头的人。”
”张阁老如今权倾朝野,他站好了队伍,还有什么两说。”
“你可想带兵出征?”
“圣上没个主见,张阁老女儿诞下的皇子也有十六七岁了吧,既要夺嫡,便见不得我定国王府再立大功。”
“你看朝中可有适宜领兵的人选?”
“爹,除了您儿子,没有人更合适了。”
“霍将军,北地三省若割了会怎么样?”
那天我又碰到了霍昤,相对无言实在太过尴尬。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
“可不费一兵一卒,解十万突厥骑兵;可保京城数年平安无恙。”
“那为何不割?”
“北地苦寒偏远,可也有我王朝数万百姓,拱手相送与突厥为奴为婢?”
“如何能割?”
那天夜里月色正好,庭院里都清清亮亮,我听见一声叹息,他是铁血的男儿,叹起气来亦是如此,那么轻微,又那么沉重。
哥哥到底还是请命出征了,兵士在城外绵延千里不绝,铠甲漆黑,铁骨峥嵘。
文武百官皆在城门口送行,他们面上戴着真诚或虚假的笑容,他们言不由衷或发自肺腑地预祝将军出征马到成功。
我看见了温昀,他依旧很好看,站在张阁老身侧,穿着官服,真的很好看。
我是个矜贵的千金小姐,我曾经以为喜欢一个人很简单,他笑起来很好看或写得一手好文章都足够成为我喜欢一个人的理由,何况他两样都占了;我曾经以为嫁给一个人很容易,既是喜欢,便可嫁了。
我曾经以为战争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没想到它迫在眉睫已经爆发。
权贵们像过家家一样决定着王朝的命运。他们说边关将领权利太大易有反心,他们说定国王府功高盖主需要打压,他们说国库空虚应加赋税,他们说流民庞大易引起暴动不如派兵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