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这样的气质却令他产生共鸣,他天生忧郁的性情正好与之契合,过往失去的恋人的影子也令他情迷不能自已,他下定决心重新寻找爱的感觉,真正过上积极乐观的生活,而非大学时那样的表里不一。
他们在一起相恋了两年,感情不错,却也夹杂着问题。最大的问题,在于她拒绝别人真正进入她的内心,他却深陷情网,拼命想要打开她的心扉。
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她的父母狮子大开口,超出了并不宽裕的他的极限,而她也并不对他的努力领情,这成为他们真正开始决裂的导火线,但他是专情的人,认为这一切困难大不过感情,于是他们仍然在不快与矛盾中举办了婚礼。
婚后仅仅两个月,他们感情的裂痕已深到不可调和。两年的相恋,两个月的婚期,却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上午,用两本离婚证书结束了。
这是为什么呢?我为我们这段感情几乎付出了一切。他问她。而他心里更明白,这一切当中,甚至包括了他自己的重生。
我并非我父母亲生,我需要很多钱来还养育之恩,我不是适合婚姻的人,我其实是很物质的人,与你是合不来的。她说。
她走后,他独自一人在雨中驻足良久,雨水顺着脸颊瀑布般流淌,却没有混合一滴泪水。任身边车水马龙,他在雨中仰望天际,狂笑不止,引无数路人侧目也毫不在意。
他猛灌下一整瓶烈酒,无声地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
为何你要如此多愁善感?凭你的才华,完全可以换一种性格,成为更成功的人。
我不想再被浪费时间的多愁善感牵绊,现在开始,我要去追求自己的路。
当年象牙塔中她的话语在他耳边萦绕不息。
他大病了一场,出院以后,他像变了一个人。容貌依旧,眼睛里却狠狠地射出由坚毅、轻蔑、空洞混杂而成的独有的目光。他变卖了房产,成立了自己的小公司。起步是艰难的,但无数的白眼、奚落、泡面、追债也没有将他击垮,他变得坚忍、亢奋,甚至无情、狠毒。他本就才华横溢,当他专注于事业,在商海中很快大显身手,他的公司很快做大,难以计数的令他从前不敢想象的钞票存入了他的账户;但同时,他也挥霍无度,他抽烟,酗酒,出入豪华会所,在灯红酒绿的色情场所追寻纸醉金迷的刺激,不知何时,醉生梦死几乎成为他全部的生活。
由于他苛刻和放纵的性情,他的公司很快走向衰败,往昔阿谀奉承的“好友”、“伙伴”纷纷避而远之,或者步步紧逼,蚕食他的公司。
他关了公司,卖了豪车房产,偿清了全部债务,补发了全员工资,又一次倾尽所有,只带着一副空皮囊,回到发迹前平淡的生活。
有人劝他东山再起,他只淡淡一笑,继续干自己辛苦平凡的工作,脸上从没有一丝沮丧。他仿佛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彻大悟,看淡一切,静如止水。
后来,他听从父母的安排,经人介绍,与一位没见过几回面的平凡女孩结婚,第二年的“七夕”情人节,他们有了自己的女儿。在产房的那一刻,他托着幼小的生命,露出从未有过的欣喜,仿佛自己全部的爱都要流淌出来,父母亲人许多年来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真切的笑容,好像他自己也回到新生的起点一般。
他给女儿取名“夕夕”。
夕夕渐渐长大,与自己的爸爸越长越像,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他喜欢把女儿拥在怀中,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唯有此时,世间的烦忧才无法撼动他的心。
一旦放下女儿,他又回归出奇的平静,无悲无喜,只如钟摆一般重复平淡的生活。
后来,他患了肝癌。
医生说,他曾过度放纵生活,耗尽生命,时日无多。
而他明白,自己一直郁郁寡欢,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弥留之际,他将妻儿叫到床边。
他对妻子说:我知道,一句“对不起”,无法弥补这些年对你的冷淡,我多想用一句“我爱你”来做为此生对你的告别。可是,我始终无法欺骗自己的心。你是个好女人,跟着我真是可惜。
妻子泣不成声,说:我知道,我都懂。我明白你心里空空荡荡,但我从未怨恨你。一个把感情记挂一辈子的男人,是值得我爱的人。
他又对尚很年幼的女儿说:夕夕,爸爸要出远门啦,可能有日子不能抱你啦,会不会想爸爸?
想!女儿天真地说,爸爸,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