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皆空。不知道将来,夕夕的爱情会是怎样?多希望她收获朴素的真爱,拥有饱满的人生,不要再像我这样……
这是整理遗物的时候,从他的笔记本里发现的。不知道这些话他是否还愿意让你看到,但我想,我这么做,大概也是对的。其中一个女人说。
另一个女人艰难地读着这封遗书,她红肿的眼圈里涌出源源不断的泪水,滴落在发黄的纸上,将字迹也浸湿,直至最后,她再也无力压抑心中的悲恸,她的哭声凄惨无助,充满了自责与悔恨,仿佛千万年来的伤痛终于找到了释放的缺口。
我爱你我爱你!她反复地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这些,她瘫坐在他的坟前,头枕着他的墓碑,一遍遍地念着呼唤着。
不要离开我!我爱你我爱你!不要就这样离开我!她痛断肝肠。
落日的余晖将两条憔悴的身影抛落得修长。
从公墓回来的路上,她向她说着自己这些年的境况——与其说是对别人说,不如说她在喃喃自语,又或者,希望九泉之下的他还能够听到。
高考前,她本自信满满,可入了考场,竟发觉眼前的考卷满是他对自己哀怨疑惑的眼神,她考砸了,一塌糊涂。
她必然地选择了复读,一年的时间里,她选择了一所仅为复读生存在的严苛近乎黑暗的寄宿学校,把自己牢牢锁在与世隔绝的书海,冲刺高考成了唯一的念想。结果也令她满意,在第二次的高考中,她感觉不错,迎来了难得惬意的暑假。
然而噩梦也伴着惬意来临。在等待成绩公布并填报志愿的这段时间,某一天,复读学校的几个同学约着出来聚聚,庆祝难熬的备考生活结束。由于考试发挥不错,席间,她心情放松,第一次端了酒杯,喝了不少。席散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家伙却瞄着她,迟迟未走远。
在阴暗晦涩的夏日午后,她被人强奸了。
起初,她苦苦挣扎哀求,但无济于事。
后来,男人威胁他不要报警,最后又换成了哀求,说自己酒喝多了一时起意,大家同学一场,如果她报警他这辈子就完了,大学梦和前途就泡汤了,他是真心喜欢她,将来愿意娶她,等等。
她面无一丝表情,甚至连眼泪也没有,只是无声而坚定地往回穿着被撕扯过的衣物。她定定地看着面前那摊处子之血,随后一言不发地夺门而去。
她一路跑到滚滚东逝的江边,这里有一处水闸,漩涡激流,她羞愤难当,想要径直跳下。
忽然,那个与她曾前后桌的他的身影在脑海中清晰浮现,他清秀的面庞,他淡淡地流露出爱意的眼神,如同第一次高考失意时那样,挥之不去。
我是伤你最深的一无是处的笨蛋!面对着涛涛江水,她用力地对自己说。
然后她径直回头,回到计划好的人生,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她填报了很远的一所外省的师范学校,四年的大学时光,她只来回于教室、图书室、寝室和食堂,对异性的爱慕与追求冷若冰霜。毕业以后,她回到家乡,选择了一所不知名的乡镇中学,当了老师。后来,父母安排她相亲,对方在机关工作,家境殷实,有头有脸。她不置可否,机械地听从着家人的安排,仿佛正在决定的并非她的终身大事,与她毫不相干一般。于是,婚期很快敲定。在所有人紧锣密鼓地张罗婚事的某一天,她忽然发疯似的思念他,思念那曾与她一起吃饭,一起看书,一起走路的无法忘怀的人。她忽然觉得,在那个潮湿闷热的夏日午后,在那几欲轻生的江边,他身上某种感性的影子已深深植根在她自己心底。她向过去的同学打听了他的近况,随后一秒也不愿多停留地登上去他工作地的汽车,朝着他飞奔而去,心里那一句“我们就这样永远在一起吧!”,似乎就要从嗓子眼里飞迸出来。
然而,当她来到那里,猛然看见他与前妻谈恋爱时亲密牵手的背影,她矗立在远处,许久许久。
她结婚了,按照家人拟定的原计划。她的生活似乎总按照原计划——按照原计划,她认真学习,摒弃一切自主的情欲,奔个好前程,将来体面地嫁给商政精英——如今,她似乎真的实现了。
起初,婚后的生活似乎过得很如意,男方厚实的家境与政治背景,让她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员,父母的虚荣心也得以极大满足,一切似乎那么美好,与人生的原计划丝毫不差。
然而,他在她心中播下的感性的种子,却在极度空洞的婚后生活里不断萌芽壮大,她越来越厌倦痛恨金钱和地位包装下伪善的生活,觉得快要窒息。男人每日出入于各种所谓上流场合,对她除了性欲毫无情感交流,即便带她在身边,也好似带着一份豢养漂亮宠物的炫耀的资本;公婆总是冷言冷语,目空一切,对这个出身“低微”的儿媳挑三拣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