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人!
也是,都已经半夜了,再怎么守也该去睡觉了。张九心想着,从树后走了出来,脚步轻盈地慢慢走向桥去。
桥对面的不远处,似乎有萤火虫般若隐若现的亮光,但现在不是夏季,张九知道那绝不是萤火虫,而是手电筒捂在手心,透过指缝间的光,看来阿离也很谨慎,张九心想。
听完陈爷的故事以后,张九就一直魂不守舍的,送陈爷回了家,也还是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嘴里喃喃着陈爷最后说的那句话:“现在想见,却再也见不到了。”
陈爷已经躺下休息,张九临出门时,里屋传来陈爷自言自语地声音:“少年人呐,想见就去见咯,病毒?病毒个锤子!”
张九豁然开朗,给阿离发了条信息约她到桥头,于是自己也赶了过去。
近了,微弱的一点亮光骤然放大,然后四散开来,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像他奔来。
坏了!
张九被七八只电筒围在中央,村长拄着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锄,咬着牙说:“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是啊是啊,你想害死我们吗?”张九被亮光晃得眼睛都睁不开,只听到周围七嘴八舌的声音。
责骂、恐惧、愤怒!渐渐地,他们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
“没有人管的野孩子,就是没教养。”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野孩子。”“没人教的。”“他怕不是上天派下来害我们的,作孽啊。”
“都给我闭嘴!”张九抬起头,吼道。
手电筒的光亮照在张九脸上,扭曲地、恐怖地、因愤怒而涨红的一张脸。
四周一下子变得噤若寒蝉。
“扑通!”张九抢过一只手电筒摔到河里。这下再也没有人敢把手电的光亮打到他脸上了。
“我没有想害你们任何人,我只是想见见阿离。”
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村长驻着的拐杖啪地一声松手而落,身体不住地往后退,颤声道:“她……她……就更不可以了。”
张九大声质问:“为什么不可以,我知道你们的顾忌,我也没想接触她身边,我就想远远地,能看到她,让她能听到我说话就行。”
“你们都有家人,有父亲、母亲、哥哥姐姐,我呢?她呢?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都只是从小没有亲人的野孩子。”他没有泪,他的泪都流在心里。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二十年来所有的伪装都一扫而空,“我只是想见见她,说说话。”
四周安静了下来,任凭沉默蔓延。
村长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了张九的面前,他用坚定不移地声音宣判了最终的结果。
“不行!”
村人都已恢复理智,想起方才对张九的谩骂,内心羞愧不已,更有甚者想放他过桥而去,但一想到那件事,又不得不再次围上前来,压着张九。
村长说:“把他锁在家里,暂时别让他出来。”
张九被锁在家里以后,阿离就仿佛消失了,打电话没有人接,发信息也不回。
他向邻居打听,邻居们却支支吾吾,并没有说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但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
“邻村有人感染了”的消息不胫而走,消息的源头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时间,人心惶惶,有人说,那个人早就感染了,只是最近才查出来;也有人说,感染的人早就查出来了,只是一直隐瞒不报;更有甚者,说邻村已经全部感染,现在就是一个“死村”。
不论消息是真是假,阿离就住在邻村。
张九更担心了,只是自己已经被禁足,只得一边继续积极地跟邻居聊天以期获得更多的消息,一边想办法逃出去。
如此过去了六天,张九依旧没有想到绝妙的逃脱方法,阿离也一直没有消息。
第七天凌晨,村长亲自把张九放了出来。
陈爷去世了。
特殊时期,葬礼事宜一切从简。陈爷没有子女,连个戴孝的都没有,村人思前想后,终于有人提到了张九。
陈爷无后,张九自小父亲也去世了,母亲不知道在哪个晚上走出家门,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小张九哭着晕倒在了樱桃树下,陈爷将他背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