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九拆开信件,直本信纸,簪花小楷。
“明夜此地,不见不散。”
与此同时,更有疫情已经得到控制的好消息传来,虽然中华巨龙尚未痊愈,但是已经在慢慢好转了。
封锁并未解除,但村长已经决定不把张九关起来了。
整一个白天,张九都在陈爷家里。
午夜,守卫的人已经在十分钟前回家了。
张九如期而至,不知道为什么,桥那边的浓雾似乎更浓了,月光洒下来,穿过水一般的夜色,阿离从黑暗里渐渐走过来。
今日阿离穿的是却是旗袍,张九眼前一亮,随即又暗淡了下去。
这身旗袍是陈爷生前在阿离成人礼那天送给她的,据说是陈奶奶准备了留给女儿的。
张九强忍住悲伤,因为他知道陈爷一定不会想看到他伤心的样子,他笑着对阿离说:“你穿旗袍还是好看。”
阿离很快回应,“难道我穿其他的衣服就不好看吗?”
“好看的,好看的。”
两人就这样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第一次穿旗袍的窘迫——被张九嘲笑像上世纪的人后,追着他打;小时候练毛笔字,他们练着练着就用毛笔打起驾来,弄得衣服上全是墨水;练习不专心,陈爷给他们讲了书圣王羲之的故事后,张九偷偷地喝了一口墨水,被阿离嘲笑了一整年……
就这样,天又亮了。
张九醒来又不见了阿离,信件压在石头下。
张九心满意足地揣着信回家了。
夜间又来,如此一天又一天。
阿离每天晚上都喜欢和张九聊以前的事情,从他们小时候相遇开始,到上学,工作,事无巨细,很多事情张九甚至都忘得一干二净,直到阿离再次将其提起,他才有了一点印象。
张九觉得,他像是把过往的二十年和阿离又重新生活了一遍。
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了。
这天,张九被村长叫到家里,说有事跟他说。
张九忐忑不安地进了村长家门,心思转得飞快:难道我每天晚上去见阿离的事情被发现了?他不会又想把我关起来吧?不过我们只是隔着桥见面,应该不会的。阿弥陀佛,但愿他不知道。
村长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慢悠悠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嘴巴一张一合,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九渐渐觉得不妙。
“刚收到通知,疫情已经得到很大的控制,今晚十二点开始,就会慢慢的开始恢复交通,封村也不用了。”村长一字一句地说。
张九愣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真的?”他结结巴巴地问。
“是真的。”村长说。
“那是不是说,我们可以去其他村子了。”张九又问,脑子里出现了阿离的脸。
村长顿了一下,仔细地审视了张九的脸,见到他一副高兴又激动的模样,才说:“原则上来说,是这样的。但是,解除封锁并不是表示疫情已经结束,还是要多加小心。”
村长又准备说什么。
张九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根本觉察不到村长的脸色早已发白,双手紧紧抓着椅子的两边扶手,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张九欢喜地跑了出去。
“唉——”房间里,村长重重地叹息着。
天气似乎也在为这好消息的到来而高兴:阴沉了好久的天空放晴了。
张九奔跑在阳光里,向村尾而去。
陈爷的墓在陈奶奶的旁边,张九来到这里,久久伫立着。
他已经决定了,等到疫情结束,就带阿离离开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有太多让他们伤心的事情了,只要呆在这里,他们就一天忘记不了被双亲抛弃的痛苦,忘记不了从小到大受到的白眼和暗地里别人或有心或无意间说出的伤人的话。
现在就连最疼爱他们的陈爷也离他们而去了。
他决定今晚和阿离见面的时候,就告诉她这个决定。
他一直在墓前呆到傍晚,才一个月时间,陈爷的墓旁长出了杂草,张九低着头,一根一根的除着草。
头发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张九抬起头,惊讶地发现这是一根树枝,树枝上坠着白色的花,从陈奶奶墓旁干枯的樱桃树那里延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