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商量了半晚最终也没确定,没人愿意为王瓜发声。
王金贵不敢私自做主,他可不愿意做这个罪人,将来入了祖坟被先人戳脊梁骨。
张前进和村会计被王金贵叫来商量,王瓜要入祖坟,这是张前进拍定的,村会计觉得张前进的腰杆终于挺起来了,王金贵没敢说半个不字,众人都忽略了,王瓜是个有家室的人,有儿有女,不过十年前妻子就带着一双儿女远赴外县嫁了人,嗜酒成性的王瓜在婚姻里败下阵来。
大年初四,离王金贵的儿子家宝结婚还有两天,也就意味着还有两天柱子就要给王金贵把钱送去。
柱子看着镜子里胡子拉碴的自己,自从他摊上事儿以来,所有能找的亲戚都找过了,很多人觉得摊上这样的事情没有个十年八年柱子指定是缓不过来,还钱就更别指望了,家家都婉言相拒,明天他准备去老岳父家试试,两年前他借给岳父给小舅子娶媳妇的钱如同肉包子打狗,两年多来妻子张兰不提,岳父一家更是只字未提,柱子更不敢开口要。
发生这件事以后他和张兰的交流越来越少,家里的气氛很紧张,他特别害怕张兰有一天会悄悄离去,如今他是戴罪之身,在张兰面前矮了半截,说话做事总是小心翼翼,马新梅把药量减了又减,把自己攒下来的棺材本儿一股脑给了柱子,七尺高的汉子一时间将所有的委屈倾泻而下,娘俩抱头痛哭,哭过之后柱子站在镜子前刮了胡子,换了身干净衣裳。
坐在驾驶座上,柱子的腿抖的厉害,两个月前的那一幕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挥之不去,他强忍着恐惧驱车前往十公里外的岳父家,此去要把张兰接回来,还要想办法把借给岳父家的钱要回来。
尽管柱子强挤出笑脸,岳父一家在听说他来的意图之后,对他数落一通,斥责他没有上进心,让张兰跟着他受了不少委屈,临走时岳母扔给他一张银行卡,张兰终究没回来。
王金贵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梅桂挤在被窝里盘算着二十五万块钱一到手,儿子在城里买房的钱就有了着落,如此想来像王瓜这样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临了还给王家带来了财富,也算是有点价值的。
王金贵打通电话提醒柱子赔偿款该到位了,柱子承诺限期内一定把钱拿上来。大年初五一大早,柱子五点就从被窝里爬起来,这两个月来他没有好好睡过觉,东厢房的母亲也是辗转难眠,两个月的光景让这个壮年增添了许多白发,岁月也何曾放过他?
信用社一开门柱子就背着黑色的包闯了进去,后脚王金贵同村会计赶来,三人当头对面把钱存进了王金贵的卡上。
出门一瞬间柱子舒了长长一口气,压在肩头的担子终于卸了下来,代价太大,他把家中能卖的全卖了,昨天下午他的车也放在了二手市场的停车场上,六万的新车折价后对方给了他三万块,这么多年他东奔西跑攒下来的积蓄全部掏空。
但,心总算踏实了。
王金贵拿着银行卡交给梅桂时,本以为她能高兴的蹦起来,突然他瞥见茶几上方的信封时,笑容僵在了脸上,“法院来传票了,十六让去法院,马三姐把我们告了,哎呦我的钱,”话音未落,王金贵瘫在了地上。
十年前,王瓜是南村出了名的泥瓦匠,家家户户把原来土木结构的平房改造成砖瓦房的时候,王瓜的好手艺为家里带来了不少收入。
王瓜家成了南村第一个住上瓦房的人。
能人王瓜一时名声大噪,可惜好景不长。有一次王瓜帮人家砌完墙,热心的主人家请王瓜吃过饭后又喝了几杯酒,几杯热酒穿肠过肚又被风一吹酒精散发的更快,王瓜骑着摩托车路过一座桥时,人一恍惚就从桥上连人带车摔了下去,摩托车不偏不倚砸到了腰上,从此落下了毛病。
遇上阴天下雨,腰疼让王瓜整个人蜷缩成一块儿,站都站不直,一双儿女正是上学的年纪,处处都需要钱,可腰疼让王瓜再也干不成重活,更别说泥瓦匠的活儿了。
从前事事靠着王瓜张罗,马三姐觉得日子过得如行云流水般,当生活的担子一下子压到自己身上,马三姐才觉得生活举步维艰,一切的背后都是王瓜撑着。
家里的几亩地租给村里之后,马三姐背着行李和千千万万的民工一样涌入城市的人流,跟着同村的男人们在工地上扛水泥,抬钢筋,打临工。
相比同村的男人们,马三姐处处没有优势,包工头一看她是个女人,即便和男人们干同样的活,工钱却总要少上几十块。
现实磨掉了马三姐大大咧咧的性子,马三姐开始变得唉声叹气,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