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喝完桶里的最后那一点白干,三爷爷穿上伴随多年的大衣,给睡去的三奶奶整理了下被角,便赶着院子里的那10多头羊,向门外的田野走去;看着他那渐渐模糊的身影,我不禁感叹这也是一辈子。
三爷爷与我爷爷是亲兄弟,生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在他出生后的第三年曾祖父便在睡梦里而逝,曾祖母为了能让三个孩子生存的更好点,在生产队的号子里起早贪黑,
但即使如此拼命,一家人的衣食还是在一年才能吃顿猪皮馅的饺子。
日夜的劳累让曾祖母患上了腰间盘突出,家里的重担也就落在两个哥哥身上;三爷爷也在岁月的催促下,早早拿上农具干活。
长到17那年时,为了让曾祖母可以去看更好的大夫,他跟哥哥商量用家里的偷偷积下的点余粮换成钱,再用那点钱去相距40多里外的海边换盐,再把盐换成钱,赚取其中的利润差。
当拿着哥哥用那点余粮换来的钱后,他坚持自己去弄盐,卖盐,不能让哥哥承担所有的风险。
只是他相好的偷偷弄,在第三次时就被人发现并举报。
当三爷爷和那没卖完的盐被生产队长等带着来到家中时,曾祖母一脸意外,而被问起是谁让他这么做时,他一口咬死是自己的念头;
被问起哪里来的本钱去弄盐时,他又咬定是自己趁黑夜在海边的人家偷的,至于偷谁家的不清楚,对于三爷爷的说法,生产队长一脸震惊,两个哥哥内心纠结着,拉着拿棍子就要打的曾祖母。
被问完话的三爷爷,暂时给关在了破牛棚。
但不知是老天爷残忍,还是无巧不成书,自从三爷爷的事被传开,没多久海边的生产队就来了,说是生产队里丢了晒的盐,但不知是不是三爷爷偷的;
这本不能就此定三爷爷偷了他们的,但两边生产队与捕快都想早点结案,三爷爷又自己说过偷盐,于是他顺理成章被扣上投机倒把与偷盗罪名入狱,只是临被带走前,他大声对哥哥说好好照顾母亲。
转眼狱里的时光到了第5年,他也在那年的秋季出来了,接他的两个哥哥一路自责着,这种自责就在两个哥哥的心里,他们想过告诉人们实情,又怕就此兄弟几个都进去,曾祖母就此无人照料。
好在为了不让曾祖母病情加重,哥哥们告诉了她实话,并且坚定相信弟弟没有偷,只是这些外人不会信。
三爷爷出来的第五年,两个哥哥也终于在求爷爷告奶奶的卑微下各自成家,只是他的婚事一直没有音色,他那个投机倒把和小偷的名声,让周边的媒婆与人家的闺女退避三舍;
甚至有媒婆好心劝曾祖母,大儿和二儿能娶上媳妇,已经是你家祖宗冒青烟了。
被耽搁了婚事的三爷爷,从20多到了三十多,哥嫂也是四处托人,可最终都不了了之,连倒插门这种被乡里乡外看是做没办法的办法,也关上了最后一扇门;
曾祖母由于多年的腰间盘突损伤与其他积劳成疾,加之心情忧郁,在几年后的一个寒冬腊月的深夜带着疼痛与不安走了,走时眼角还挂着泪。
曾祖母去世后,按照风俗得在家停留到第三日的午饭后举行入土,这之前是儿孙亲友追祭的送别,且在送别的那两天,必须由会吹唢呐的吹鼓手吹奏哀乐,以告逝者安心放下今生,走向新的轮回。
这是一个祖辈传承下来的不成文的丧葬模式,若谁家有老人去世,没有吹鼓手前来吹哀乐,便会被指指点点,说这家没什么人气。
可不知是因为当年的事件影响,还是其他,在哥嫂磨破嘴后也没有做吹鼓手的来,有想来的也被家人拦了下来;三爷爷看到神色失落的哥哥,与腿脚各有缺陷的嫂子,他突然跑出去,随着一路向北越跑越快的步子,哥嫂的追喊声渐渐变得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