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在一起的日子自然是过得逍遥且快乐,从春到夏,西湖边处处留下了他们的身影,如果不外出的时候,便整日整日地呆在苏小小的宅中,或是吟诗作赋,或是弹琴弄筝,很有些“岁月静好”的样子。
“若是一直这样跟小小过下去,也算是一大快事。”阮郁私心里常常这样想着。
可是无论是阮郁,还是小小,都明白这种幸福的日子并不会长久。每一个晨昏朝夕都在小心翼翼的幸福中度过,生怕哪天就戛然而止。
阮郁父亲的书信最终还是从建康城寄到了杭州,这位当朝的宰相,在听说儿子沉醉在一个妓女的温柔乡里乐不思蜀时,不仅大为震怒。书信里言辞苛利,要求阮郁必须即日启程,返回建康。
初秋天气微凉,衬得人心一样悲凉。杭州城外,一对即将分别的人此时更是依依不舍。苏小小像平时一样,为阮郁整理好衣襟,竭力忍住泪水,笑着对他说:“阮郎,此去路途遥远,却不知何时再见。愿你多多保重,永远不要忘记我,小小便知足了。”
阮郁止不住泪如泉涌,此时恨不能把什么身家富贵、功名利禄统统抛到脑后,只为和小小长厢厮守:“小小,你一定要等着我。等我回家便一定想父亲禀明,你不同于一般的烟花女子,我俩真心相爱。我一定要求得父亲同意你入我家大门。”
苏小小笑道:“好的,我自然等你。也请你早些归来。”
待阮郁的马渐渐行远后,贾妈妈红着双眼对苏小小说道:“不知道阮公子此去,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
小小凝望着阮郁骑马消失的方向,一字一顿道:“他不会回来了。”
03.
阮郁走后,苏小小的生活仿佛回到了与阮郁相识以前,上门拜访的文人墨客依旧不断,若谈得来的,即使一介布衣小小亦会亲自招待,若不合意的,就是朝廷命官小小也推脱不见。
只有贾妈妈看得到,小小在独自一人时紧锁的眉头,她长时间地坐在窗边,望向窗外的眼神,就如秋天的风雨一样晦暗。
秋去冬来,转眼便又到了春天,西湖边的柳树已开始吐出浅浅淡淡的新芽,暖风微醺的日子渐渐代替了冬日的阴霾。
“姑娘,今日得空,出去走走吧。”贾妈妈劝道。
苏小小抬眼看看窗外江南的春天,自忖自从阮郁走后,自己的确是百事都倦怠下来,已经很久没去看看门外的世界。
仍旧是那辆油壁车,吱吱呀呀地行驶在小道上,只是如今再没有活泼的气息。
“姑娘,你瞧,西湖边的柳枝又绿了。”贾妈妈一路上尽力指着窗外的景物让小小看,逗小小开心。
苏小小透过车窗上的青纱往外看,西湖边游人如织,确实风景如画—又到了一年踏青的好时候。
就在这时,她的眼帘里,闯入了一张最熟悉的面孔:白皙的脸庞,两道剑眉,一双深邃而乌黑的眼睛。不正是阮郁吗?
“不,可他不是阮郎,”苏小小默默地摇了摇头,否认了之前的想法:“这个书生穿戴衣饰都比阮郎寒酸许多,神采间也透露出落魄,不像阮郎那般风姿。”
忙让小牛去请那位书生上前询问,“公子为何神情落寞、愁眉不展?少年人不该如此。”
只见那书生深深一揖,答道:“在下鲍仁,本籍杭州人士。因想着今年上京赴考,日期已临近,但囊中羞涩,盘缠还未有着落,因此心中焦虑。”
苏小小沉吟片刻,便对鲍仁道:“公子若不嫌弃,请随我到寒舍走一趟,我那些个暂时用不到的金银和珠宝首饰,你尽可选些去做盘缠。”
鲍仁吃惊地张大了眼睛,本来,他只是因为心情郁闷,被朋友邀到西湖边散散心,哪承想到遇见一位佳人,而且还主动提出解他的燃眉之急。
“在下惶恐,请问姑娘大名?而且姑娘你为什么要帮助我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
车帘内又是一阵沉默,须臾便传来刚刚那个柔和的女声:“妾乃钱塘苏小小,想必公子也对我有所耳闻。至于为什么要帮公子,完全是因为,你长得很像一位故人。”
04.
阮郁走后,果然没有信守诺言回到杭州。一直到了六月天气,才有一封书信从建康城寄来。
信中字迹潦草,一看就是慌乱中写下的,其中详尽记载了自己如何被老父亲软禁,失去自由,又是如何被逼迫着和一位官宦人家的小姐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