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我并不孤单,闲暇时,我会在雨后的西湖边看游人出行,或是在月下攀一支桂花,细细吟出一首有关的诗歌。
很多文人墨客来看望我,为我写下一些缠绵悱恻且多情的诗句,在他们的诗中,我成了一个多情却又偏偏得不到爱情的女子。
比如说唐代的鬼才李贺,他在那首著名的《苏小小墓》中就写我: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多唯美,可又多么凄凉。可是我想说,他们都误会我了。
我一生最爱的,是天然无矫饰的心灵,是能拥有一个自由自在的灵魂,爱也出自本心,恨也发自本意。那些衣冠楚楚的官老爷、道学家们,我看着都替他们累。
这就是我为什么热爱西湖的原因,它用它那宽阔的胸怀,包容了我这颗不安定的灵魂。
和阮郁的相爱,初时我是高兴的。可我从来都知道,我俩身份地位悬殊,绝对不能长久。可是,不能长久便不能长久吧,爱恨情愁,本该发乎自然,如果哪天它戛然而止,那便是缘分到了,不能强求。
可是我从没想到,那天会来临得那样快,还好,我让自己早有准备,不至于太过悲伤。但真正伤到我的,却是阮郁信中,他父亲的一句话:“出身行户,举止轻佻,不可招入良家。”
原来,不管我如何自尊自爱,一旦误入风尘,便再也不算是个行为清白的女子了。
这多么让人绝望啊,世人追捧我,也许是为了我的外表,或者我的才情。但是没有人是发自内心地尊敬我,离开了那一场场纸醉金迷的宴会,我在他们眼中,依旧是个不入流的烟花女子。
既然如此,索性抛开这副臭皮囊,只让这一缕魂魄,伴着西湖,倒也清净。
偶尔,我也会和在世的人开开玩笑。比如,我曾在一个闷热的梅雨午后,走进一位打瞌睡的书生梦中,留下半厥《黄金缕》,看他如何应对。
妾本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燕子衔将春色去,纱窗几阵黄梅雨。
书生醒后,果然补作了后半厥:
斜插犀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望断行云无觅处,梦回明月生南浦。
也传成了一段佳话。
更多时候,我漫步在西湖的各条小径上,我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能更熟悉。有时微雨的天空中飞过一双燕子,有时波光净澄的水中跃起一条白鱼,我的心里都充满着无法言说的快乐。
至于后人如何在故事中讲述我,我已经无暇管了,只求让这一缕香魂,永无断绝,生生世世守护着西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