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小,父命难违,请你忘掉我吧。”信的末尾写道。
对于阮郁的变心,苏小小一笑了之,她把信撕碎,随风飘走。阮郁,彷佛只是她生命中出现的一个过客,匆匆到来,又匆匆离开。
夏天一过,经过秋天的凉气浸染,苏小小感染上了风寒,虽然贾妈妈竭力为她请医问药,但这病却一天重似一天,直到深秋,苏小小已经不能起床了。
贾妈妈的眼泪从来没有干过,也许她也意识到,这个从小就和她相依为命的女孩命不长久了。
这日,已经十分虚弱的苏小小,吩咐贾妈妈扶她起来倚窗而坐,贾妈妈照办了,把她扶到能看到西湖的窗户边坐下。
“妈妈,把窗子打开些,我想再看一眼西湖的山水。”苏小小喘着气说。
“姑娘,外面很冷…”贾妈妈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忍不住把头扭向一边,哭了起来。
苏小小捧过贾妈妈的脸颊,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妈妈,我从小便由你抚养长大,在我心里,你便如同亲生母亲一般。小小本想为你养老送终,如今看来,竟不可能了。”
“姑娘不要说这些话,姑娘福大命大,定会长命百岁的。”贾妈妈一边哭泣一边说。
小小苦笑着摇摇头,拼命去推开眼前那扇窗户,贾妈妈再也没有阻止她。
当万物肃杀的西湖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时,苏小小禁不住哭了。她还记得自己如何在花娇柳媚的春光中放纸鸢,在夏夜晴朗的月光下作画…她在西湖畔成名,如今又要在西湖边逝去,这里并非她的故乡,却承载了她最多的生命。
“贾妈妈,我去后,把我埋葬在…这西湖边上,我不愿再世为人,只愿…生生世世守着着西湖,足矣。”
“姑娘,姑娘。”贾妈妈知道自己已不能挽救这个正在逝去的年轻生命,哭得不能自已。
苏小小勉强撑起身子,眼神凄楚地望向窗边那棵松柏,她想起春天时曾和阮郁在这棵树下山盟海誓,“我阮郁定会生生世世陪同小小,永不变心。”
呵呵,永不变心,小小想到这四个字,不禁轻轻摇了摇头,不过一年光景,阮郁就已经是另一个女子的丈夫了,不知道他陪着自己新婚妻子的时候,会不会也说“永不变心。”
可是已经来不及去假设了,苏小小感觉到自己生命犹如一支风中的烛火,马上就要熄灭了。
“贾妈妈,”苏小小唤着贾妈妈,凑到她的耳边,说出今生最后一句话:“记着,一定要将我葬于西湖旁。”
鲍仁金榜题名,正骑了青骢大马,带着些丝绸布帛、珠宝首饰之类的前往苏小小宅,准备拜谢这位好心的姑娘。
“苏姑娘看上去并不像喜欢这些东西的女子,”鲍仁坐在马上,默默地想着,“可是如今,我也只能把这些世人眼中最好的东西送给她。她的眉眼之间总是蕴含着一股哀愁,这样的姑娘,心思并不好猜。”
就这样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行到了苏小小家,让鲍仁惊讶的是,宅门大开,里面传来贾妈妈哭天抢地的声音。
“小小姑娘…”鲍仁踉踉跄跄奔进苏宅,只见房中一片缟素,贾妈妈身着丧服,哭得死去活来。他错愕地看着这一切,床上的小小双眼微闭,嘴角还含着一丝浅笑,仿佛睡着了。
鲍仁扶棺大哭了三日,泪眼朦胧中仿佛又见到小小对他微笑,他永远忘不了初见小小时那惊鸿一瞥,忘不了小小在他最苦闷的时候出现,让他得以一展抱负。金榜题名后,他一路风尘仆仆赶来见小小,究竟是因为恩情呢,还是别的呢?鲍仁说不清楚。
三日后,苏小小被安葬在了西湖边的西泠桥下。
苏小小墓
05.
我叫苏小小。他们说,是我的存在,让空濛的西湖又多了一抹瑰色。
我被埋葬在这儿的时候,最初,贾妈妈和鲍仁隔三差五总会来看我,为我带一些时兴的玩意儿,或是我爱看的书籍,年岁消磨中,他们一年年地都老去了,渐渐地,就再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