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是欧盟历史上第一次把共同议题作为考虑预算和资金分配最基本的考虑;
第三是这一切背后这涉及经济和财政主权。欧盟虽然有了自己的货币欧元,却还没有统一的财政,这样欧元的基础是不牢的,一体化的基础也是不牢的。若干年后看欧盟的一体化整合,这次会议很可能是个历史性的会议,欧盟的财政也走向一体化。这也是所谓对欧洲一体化的理解,最重要的不在于欧盟有多少国家,最重要在于内在制度设计与操作上的一体化,内在制度第一当然是经济一体化,经济一体化最重要的就是财政一体化,能不能走到那一步,当然还要看,至少是第一次有了这方面的重要趋向。
我觉得,现在看欧盟,这是最重要的角度,站在这个角度来看它的逻辑,就会看得更清楚。议题上,绿色气候变化是最重要的;从内部机制意义上,一体化是最重要的;一体化中最大的坎儿现在是财政,欧盟各个国家在多大程度会让渡自己的经济主权,这对欧洲各国来说是最重要的。
没有了英国“搅局”,德法主持欧盟峰会达成历史性财政协议图自《纽约时报》
观察者网:那欧盟这次就财政问题达成难得的共识,对于疫情之后欧洲的经济恢复,有什么积极作用呢?
黄平:这个还不好说,因为对于疫情尚有很多未知,第一,病理上的源头在哪儿?第二,传染途径究竟什么?第三,它要持续多久?第四,疫苗和特效药什么时候能开发出来?第五,开发出来之后有什么副作用?第六,注射一次是管三个月、管一年还是管三年?第七,究竟价格怎么样?能不能普遍使用?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所以欧盟这次这么大的资金砸下去,虽然肯定聊胜于无,但有多大用,也还有待观察。有些国家肯定需要,别的不说,买口罩、买防护服、买呼吸机和配备医生护士,当然是很及时很有用的。
首先是抗疫,第二是恢复经济和正常社会生活,包括欧盟内部各成员国和欧盟对外的交往。现在一切都基本停摆或半停摆了,连申根国家之间的边境有的又重新设起来了,可以说,疫情蔓延成了百年未有大变局最新和最大的不确定性,是一只最大的黑天鹅。而且,疫情也不只是对欧盟,原有的世界秩序、世界格局,在疫情蔓延面前都不够了,不灵了。
观察者网:您刚才提到了欧洲内部的分歧,这次对华为,各国之间也展现出了不同对华策略,再次暴露了这一点。您认为,欧盟体系内各国彼此间的主要分歧都有哪些?
黄平:最主要的,是各国的诉求、追求不一样,背后是利益或利益的轻重缓急不一样。我一直认为,欧盟从15国一下子扩张到25国还是急了点,这不是一体化意义上整合,而是扩张,一下那么多国家进来,包括一些东欧国家也好、小国家也好,有些国家经济发展任务还很重,有些国家基础设施也很差,有些国家制度还与欧盟要求的距离很大。在这种情况下,比如说上次难民危机就可以看出来,默克尔第一时间站在道义的高度完全接纳难民,然后要按比例分配,这就遭到中东欧国家的抵制。
所以,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么多国家——没有英国也还剩27个国家——在同一个欧盟里面,各自的利益诉求是不一样,轻重缓急也不一样,一体化就收到来自内部的阻力,还怎么形成“全欧洲一致”的对外政策和对华政策?
现在的欧洲毕竟已经不是任由大国说了算的时代,欧盟本身的追求也在于大家商量着来,不是简单的少数服从多数,而是大家达成一致,达成共识。在制度上,欧盟其实每前进半步都是很难的。我们站在局外人角度容易抱怨说,欧盟官僚主义很严重,它确实是官僚主义严重,程序无比复杂,但更重要的,欧盟是为了内部的协调一致。历史上欧洲各国之间一直打仗,差点把自己打没了,不打仗而谈判协商,那就要有一套程序,就要协调平衡求得共识,这是非常困难的,这是来自欧盟内部最大的“阻力”(也许从更长时间而论是动力?)。
第二个大挑战,就是怎么面对美国还在主导、却越来越主导不了的世界秩序。
今天的百年未见大变局,包括世界秩序重建、世界格局重构、国际关系重组、国际规则重写,客观上欧美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社会失范、政治失序、经济失调、安全失控、精英失职等问题。欧洲曾经在现代化方面走在最前沿,但现在内部相继出现的难民危机、债务危机、恐怖主义、英国脱欧等这么多问题,以及怎么处理与美国、与中国、与它最大的邻国——俄罗斯的关系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