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明,大家曾经那么喜欢谈论她。
十年里,我常常想写一写她,但没有敢动笔。总觉得我要写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大概会写成情书的模样。
我是神经病吧,干嘛还给她写情书。
直到前些日子,偶然看到新闻:香港女歌手卢凯彤因躁郁症坠楼身亡,年仅32岁。
我去找了卢凯彤的歌来听,在她最负盛名的国语专辑《你的完美有点难懂并不代表世界不能包容》里,有这么一段:
知道跟真的了解有一段距离/但也不远
放弃跟真的不舍都有点迷离/好比荒野
闭上双眼/陆陆续续在眼前出现的迷恋
是场泡影/掀起了一场风暴后你的心眼
需要睡眠
不要张开双眼才发现
我们看见的宇宙是个平面
这首歌的名字叫《还不够远》。
那现在呢,我们够远了吗?
——新春上山祭祖,忆起一些陈年旧事。谨以此篇纪念我宛如昨日去世的二伯
二伯已经死了五年了,还是六年?我记不大清,我向来对时间缺乏敏感度,什么菜在什么季节上市,我虽长于农村,但我说不出。可我记得二伯属蛇,是六几年生人。照阿爹与我同属羊推回去,二伯是六五年的。
六五年生人在现在算是年过半百,存活于世的大有人在,他的去世算不上高寿,但亦也不是早夭。他的去世是事实,是定局,记得他去世多久又有什么意味呢?他只会一天天与山坡合为一体,模糊在大家的记忆里。
可是我每当看见他生前用的书被邻居家的孩子翻看着玩,想起十五岁第一次离家去邻市上高中,假期回来坐在家里放农具的陋室里他给我讲函数的场景,心里就会忍不住一阵泛酸。
他的名字里有一个“喜”字,可他的一生,直至死都没有度过几天欢喜的日子。他是发狂而死,死时瘦得脱了人形,死时大喊大叫,死时叫着他曾经的一个同学的名字:何昌锋;死在了他生活了一生的十几平米的小瓦屋里。
我想在中国乃至全世界,很多人都会把读书当做人生第一件要紧事。高尔基曾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但对于思想境界并没有那么高的绝大多数读书人而言,书籍是通往仕途之门获得一个铁饭碗的阶梯。
的确,在二伯读书的那个年代,考取一个中专都是了不得的事。谁家考取了一个孩子,家里会比过年还要开心,方圆十里的人也会羡慕地谈论。一是那时考取一个人实在太难,学校少,招得也少,只有拔尖的几个才有走的可能。二是考上了读回来就分配了,考上了就十有八九等于有工作了。
二伯是奶奶的第一个孩子。爷爷年轻时教过私塾、当过会计,他写得一手好毛笔字,算盘也拨得极溜。小时候,在我的眼里,爷爷是全世界最厉害的那个人了。二伯遗传了他聪慧的头脑,在读书的路上一路开挂,直至初三。
初三中考那年,二伯差一分还是两分才能进入招录的学校,站在离铁饭碗最近的地方却因为一个选择题或一个小小的疏忽失误了。自然,家里毫不犹豫地选择让他复读。第二年中考,他考上了,分数进理想的学校有余,可在大家还来不及高兴的时候,他的体检出问题了,记得奶奶跟我说是眼睛的问题。
这时家里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长大了,都是些半大孩子,他们要吃饭、穿衣、上学,有个头疼脑热还要进医院。他们能帮家里干点活,可经济上的负担还是重重地压在了爷爷奶奶的肩上。二伯之下是父亲,父亲之下是他们的四个妹,还有爷爷已逝前妻的三个孩子,十一张每日都需要填饱的肚皮,九个长身体的孩子,拮据的家境却没有让爷爷奶奶放弃供二伯二次复读的念头。一是爷爷知道二伯成绩肯定能走。体检查出的问题不应该成为他得到一个工作的绊脚石,而且体检出问题并不能怪二伯,他比谁都不希望出问题。二是二伯考取不仅是他一个人的荣光,亦是其他孩子的榜样,更加能改善家里的境况。都说行百里者半九十,爷爷不想他在十年寒窗之后却只能站在离成功最近的地方观望。于是二伯又开始了第三个初三的学习生涯。
这一年,二伯作为学校里最有希望考取的学生又一次坐在了初三的教室里。后来我听父辈唯一考取的四姑说,那时他们一个学校一年只能考取一两个人,一个都没有考取了年份也是有的。极少有考一次就取的。她自己就是第三个初三才取的。当然,她说的是那个年代我们这种乡镇上的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