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顾……顾鸢吗?”他努力控制自己战栗的舌头发出一点声音。
“正宗哥哥……”一个尖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贾正宗猛然回过头,可除了一片烟雾,就只能看见自己挺拔的鼻子。
“你……你真是……顾鸢?”这声音尖得没有生气,不是贾正宗印象中的顾鸢,甚至都不像人的声音。对了!这本来就不是人的声音!“……真的是你?”
“正宗哥哥,我走过很多地方,依附过很多人的身体,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你。好在我挺过来了,昨天见到你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我太高兴了,可是你长大了那么多,而我……”
“……真的是你!”
“正宗哥哥,你还记得,我在西亭拉着你的小手指过独木桥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我……”贾正宗当然记得,只是这些在他心里埋藏得太久,久到翻出来都会连着血肉。
“正宗哥哥?”那个声音又在脑后响起,贾正宗仿佛看见那个扎着长长的麻花辫,穿着纯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满脸期待地呼唤着自己。
“记……记得,我说我会一直保护你!”
“你上初二的第一天晚上,偷偷亲我的脸,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贾正宗的颤栗已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无声的抽泣。“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
“那天晚上,我在树林等你。”尖细的声音变得幽怨。“我被你的傻舅舅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呢?”
“我去晚了!”说完这句贾正宗泣不成声。“雕人像送……送给你……一看时间,我去……的时候,晚了,就只有他在……”他捂着脸,右手像通上了电似的疯狂颤抖。鼻涕眼泪混着被他擦满整张脸,清洁着这副紧绷了十五年的皮囊。
贾正宗稍微平复了一下,又哽咽着继续,“我没找到你……大家都没有找到……呜……直到发现你……”又一次泣不成声,又是几分钟的平复。“我去打了他……要把他拉去派出所……为你报仇!可是……他们一屋子的人跪下来求我……我妈……外公外婆……他们说他不过是个傻子,说怎么打他都行……就是别……”
“然后,你就妥协了?”尖细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妈用自杀逼我……”贾正宗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不再捂着脸,任由鼻涕从嘴角划过,挂在下巴上摇摇欲坠。“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地方,再没回去过……”
“然后你就心安理得地工作、结婚,渐渐忘了这件事?”后背的声音里听见哭腔。
贾正宗抬起自己的右手,像昨天晚上一样翻来覆去地看。“从来没有忘……这只手,再也不能像牵你一样,牵起别的人。再也拿不起刻刀……”
“可是你娶了别的女人,你……爱她吗?”她哭了起来。
“我……我没有爱人的能力。这半辈子都活在对你的愧疚里,我没资格……”
“愧疚……?我要你的愧疚有什么用?有什么用……”那声音崩溃痛苦,越来越刺耳。
这时一直在迷雾中沉默的另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来,“快,趁现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坐好!”贾正宗不明所以,乖乖坐直。“我来念咒,你跟着念,她就再也害不了人了!”
“害不了人?那她会怎么样?”贾正宗问。
“去她该去的地方,阴魂不散在人间逗留这么多年,不会有好结果的!来,我要开始了……”
“不!不行……”贾正宗急忙站起来,像盲人一样朝迷雾中伸出手。“她没有害人!你不能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