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咽了几口口水,颤巍巍地问,“十……十五了?”
“是呀!……最关键的一年,不能让她再迟到!”钱朵皱了眉,她一向有起床气。
站在原地几分钟不能动弹,外面天已大亮,但恐惧如同一张黑色的大网把贾正宗紧紧罩在里面。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却怎么也迈不动腿,说不出话。直到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右手的颤动,才稍微找回点意识。“噢,知……知道了……那,你再睡一会儿……”
跌跌撞撞地跑到客厅,几乎翻遍每个抽屉,才在角落里找出正月初五去庙里上香时买的那串佛珠。不管有没有用,先试了再说。回到房间,看到钱朵又睡熟了。贾正宗远远地盯着熟睡中的她看了好一会儿,实在看不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越是什么都看不到,他的心就跳得越快。挣扎了很久,才终于鼓起勇气,靠过去,轻轻地颤抖着把佛珠套在了钱朵的手腕上。
直到离开家去了公司,钱朵都没再提过孩子的事。贾正宗不确定那串佛珠有没有起作用,在忐忑中熬到下午,估摸着过了午饭时间,拨通了钱朵的电话。“你在说什么啊?我现在很忙,没空跟你开玩笑!”贾正宗试探性地说出早上的事后,钱朵这样回答。他舒了口气,看来佛珠奏效了。
挂断电话,贾正宗没有轻松多久就陷入了另一波更大的恐惧中。如果说真是那个不干净的东西,而佛珠起了作用,她没办法继续缠着钱朵,那她会在哪儿呢?贾正宗坐不住了,在镜子前左照右照,就像早上一样,越是看不出什么,越是不安。
活了三十几年,以前这些情节只会在电影或是小说里出现,没想到现在却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贾正宗自认是受过高等教育,崇尚唯物主义论的人,可是后背越来越沉重的痛感让他如坐针毡。想来罪魁祸首就是昨天那对夫妻,如果他们不来找他看病,他也不会有这样的遭遇,他的世界观也不会被轻易颠覆。可是他们尚可以相信科学,找心理医生看病。而作为心理医生,给他们看病的他,该去找谁呢?
狗叫镇和鸡鸣镇,一个在T城市区的东北方向,一个在西北,距离相差无几。从导航里搜索到常塞河,沿河边转了好几圈,问了三次路后,才在一片人工种植的桑树林的最里面,找到神婆住的房子。
这是一座老旧的八十年代红砖瓦房,即使在农村,现在也很少见了。远远看去,这独门独户的房子笼罩在一片烟雾里,大白天都让人瘆得慌。走到近前,一眼便看见门前缸口粗的大香炉,里面整捆整捆地燃着各种香料,那烟雾想必就来自这里。
正屋门口放着一排塑料小凳子,跟商场里的饭店门口等着排号叫餐的,用的是同一种款式。时至傍晚,小凳子上空空如也,贾正宗莫名紧张,里面该不会打烊了吧。
一脚踏入门槛,视线变得异常昏暗,“请问你们下班了吗?”贾正宗弱弱地问,正屋里地上堆满了各种香烛纸钱,看不到人影。
“往里面走,在西房!”一个声音陡然响起,阴沉沙哑。贾正宗强压着心里的惊惶,按着指示往西走,掀开绣着莲花的门帘,一股呛人的烟味扑面袭来。里面雾气腾腾,什么都看不清,能见度只能到自己的鼻子。
“你辛苦啦!”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离贾正宗不足三米。
“还好……还好……”贾正宗答道。
“没说你!说你背上的那位!”
被这一说,贾正宗只觉得两腿发软,直往下瘫。身后一阵响动,腿后面似乎有人推过来一把椅子,贾正宗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我,我……果然……我……”贾正宗想把情况简单介绍一下,可是嘴巴实在不听使唤。他的右手又犯病了,这次五个手指都抖起来,为了不让人察觉,他把手塞进口袋里。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抖。
“听我说……她是你的一段孽债!找你找了整整十五年,可是够辛苦啊!”那个声音又再响起,每说一句都让贾正宗浑身冒凉气。
孽债?贾正宗身体不能动弹,但意识还算清醒。脑海里不断回忆昨天下午以来发生的事,那个叫孙春晓的胖女人说过一个名字,圆圆?孽债?十五年?难道是顾鸢?
“想起来了吗?”像是能看到他的心理活动,那个声音又再响起。“你要不要跟她说两句话呢?找了你十五年,她也不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