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紧紧抱住她,说我宁可死在你手上,在你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也不能眼见你嫁给别人。
我不嫁,我只和你一起。寒星眸光脉脉,一边亲我一边许下承诺。
我相信她。
我不再伤心,抱起她走向床榻,极尽温柔地待她。
大概折腾乏了,又或许铜炉里的熏香太醉人,我竟在她闺房中昏沉睡去,而且还做了个极可怕的梦。
梦中有几个壮汉将我蒙头捆绑,腰上坠了石头,扔进了城郊的漓河里。
当我被一个老艄公救起唤醒,我才恍悟,那并不是梦。
唉!寒星啊!
与我自小一起长大的白寒星啊!
你竟如此绝情?
我定会去找你,让你兑现你许我的承诺——我只和你一起。
嫁入楚家之前,我是梨园唱青衣的戏子,那时日日宾客盈园,看我水袖轻甩,听我唱腔婉转,自在得意得很!
楚堂秋便是我的戏迷之一,他接连捧场三月有余,还不时写几封情信给我,里面尽是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儿。
我渐渐动了心,思量着总不能一辈子唱戏,好歹也要在容貌正盛时寻个归宿。这楚堂秋虽年近五旬,却保养得宜,可算风流倜傥,他家世颇殷厚,正妻又早逝,几个小妾不成气候,确是个合适的人选。
所以那晚他卧在我的软塌上说想迎我进楚家时,我痛快地答应了,不过也提了条件,我是不做妾的。
他听后笑言,娶你做三夫人如何?
我倒没反对,反正先头两个夫人都不在人世,叫三夫人也没什么。
楚家比我想象中大得多,分为中庭、东园和西园,我与楚堂秋以及他那七房姨太太住在中庭。
堂秋对我甚宠,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我无聊时招呼几个姨太太打打牌,赢了给各房加菜,输了便拉下脸子拾掇她们。她们不服,找堂秋打小状,哭诉三夫人如何喜怒无常,如何苛待她们。
堂秋才不舍责骂我,只是温声劝我,她们几个皆是小打小闹,倒也没什么歪心思,何必计较?我若冷着脸不言语,堂秋便不再规劝,上前搂着我在我耳边说情话儿,直说到我脸上露出笑意。
这样的堂秋令我着实动情,他在我心里的分量越发重起来,这大抵是爱了。
渐渐,我忘却了自己曾是戏台上那个妩媚薄凉的筱玉疏,一心沉浸在情爱编织的美梦里。
未曾想,堂秋某天忽然就变了心。
他数日不来我房中,我派了丫头去探看,回来说老爷日日独住书房中,未曾留宿哪个姨太太屋里。我有些慌了神,他若去了小妾屋里倒没什么,这楚园里的女人他一个不碰,怕是有了外心。
我特意煲了山参鸡汤给他送到书房去,没想却被小厮拦在门外,说老爷在潜心作画,不许任何人打扰。我强压住怒火,寻思着,他哪是作什么画?定是给什么勾魂蹄子写情信呢,他最擅这个!
我不动声色,每日皆亲自送汤过来,在门外站个把时辰成了常事儿,把门的小厮都露出不忍,劝我回房歇着。我望着堂秋映在窗户上的侧影,淡淡苦笑,戏文里唱的郎心似铁,真真是见识到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出几月,终于叫我知道是谁勾去了堂秋的魂儿。
还当他有了外心,哼,原是我误会他。
那与他隔三差五夜半相会的女人,恰是这楚园里的人,我竟被猪油蒙了心,从没往她身上想。
这回既让我知道了,不找机会拾掇了她,恨意怎能消?
昨夜晚吃酒醉……和衣而卧……稼场鸡惊醒了……梦里南柯……思来想去肝肠断……夜夜何曾得安眠?
许久不登台,我绕腕花依旧柔美,唱的戏文也还是字正腔圆,看来,我更适合做那个我几乎忘却的筱玉疏啊。
我十二岁被养父卖进楚家。
起初在中庭做粗使丫头,我岁数小又笨手笨脚,总挨李婆子的打骂。
那李婆子原是大夫人从娘家带来的贴身大丫鬟,叫李细见,哼,名字跟人一般古怪。
不过,听说李婆子年轻时身段不错,曾给老爷暖过床,却不知怎地并没被收房。
我被卖进府时,老爷都纳了六房姨太太,李婆子气不过,可劲折腾我出气,时不时就抓了鸡毛掸子追着我揍。有次,正巧被大少爷撞个正着,他见我双手和胳膊被抽得青一块紫一块,模样甚是可怜,便嗔住了李婆子,领我回了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