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小姐生下大少爷后,与堂秋又复往日般恩爱,我站在一旁伺候,心如油煎。
书房去不得了,我便约堂秋到后院无人的假山上,那里有块小空地,寻了一堆干草铺上,也算软和,堂秋大抵觉得新鲜,比往次更热情。
我却开心不起来,偷摸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虽在我耳边说了许多甜言蜜语,却不肯将我收房,说怕寒了小姐的心,她辛苦为他孕育子嗣,他却动了她陪嫁的丫头。又说虽没有名分,也会待我一直好。
我可不答应,这辈子就认定堂秋了,没有名分怎行?
不能让小姐碍了我。索性将心一横,每日在小姐的饭菜里放一点儿料,不会暴毙,但足以令她体虚气弱,拖拉个一年半载也就去了。
小姐着实是个好人儿,她见自己一天天病弱下去,喝多少汤药也不见好,便劝我去给堂秋暖床,说不忍堂秋孤冷,且日后她若走了,就算我做不了填房至少也能做个妾,有个安身的地方。
我心软掉泪,甚是悔恨。
怎奈小姐已毒深入骨,虽用参汤吊着,怕已时日无多。
堂秋却在这节骨眼儿上,决意娶个二房来冲喜。
那个冲喜的女人出身平凡,是城北小胭脂铺子的五女儿,模样倒是俊俏,说话行事却笨得很,满是小家子气,不知堂秋看上她什么,急匆匆把她娶进了门。
后来才知道,她早就跟了堂秋,怀着身子进的门。
我把一切都给了他,他连个妾的名分都不肯给我,还与旁人珠胎暗结,借着冲喜的由头娶进门!回想他往日说的一堆甜言蜜语,原是耍戏我的!瞧着吧,往后我定会尽心尽力拾掇他身边的女人!
小姐离世后,胭脂铺的女儿摇身成了夫人,与堂秋简直如胶似漆,日日痴缠,混不顾她肚里已足六月的骨肉。
这般浪妇,死不足惜。我每日都在她的羹汤里动点手脚,无色无味,她吃得欢呢!
早产加难产,她折腾了两个昼夜,终于撒手去了。
堂秋亲自给她的牌位刻字,又亲手送至楚家宗祠,焚香时他煞白的脸上竟淌了两行泪。
我在一旁斜睨着,心里不免冷哼,装呗,看这份伤情能困他几日?
果不其然,一房又一房的贱妾住了进来,他左拥右抱,别提多惬意。
我也没闲着,一碗又一碗慢火细熬的羹汤送过去,且连送个小半年。哼,此后这许多年,偌大的楚园里除了清风和霁月,再无他的骨血。
有天,那个唱戏的居然找上我。
她倒也讲究,与我详谈半晌,并没说什么难听的,只说她是知晓我手段的,希望我出手除了那个眼中钉,让楚园得以清净。
堂秋竟还有这样隐秘龌龊的一段情,我真是做梦也没想过。大抵他是当真了,这唱戏的才会下杀心。
莫怪我,男人遍地都是,她偏偏惹上堂秋,自找的。
我拎着回时带来的两只皮箱,再次离开了楚园。
一只皮箱里装满了话本子,那是寒星从前最喜欢的,她总捧着它们看个没完,还咯咯直笑,我在一旁看着她,整个人都迷失在她笑弯的眉眼里。
另一只皮箱里装了几件她过去常穿的衣裙,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好闻的体香,既然她已不在了,容我余生睹物思人。
踏上漂洋过海的轮渡,窗外的水面平静湛蓝,我心中却感慨万千。
几月前,我在法兰西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上面寥寥几句:
寒星已故,唯留眉棱骨一副,望收之安放。
我不愿相信,又岂能相信?
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心想着,只要能见到寒星,便就此原谅她,不计较往事,与她好好度日。
直到我亲眼见到那块儿挂在雪枝上的眉棱骨,才不得不信,寒星已不在这世上。
我隔着衣衫抚摸揣在怀中的骨头,心痛得不能自已。
是他!
是他将美丽鲜活的寒星变做这般!
情笺与没署名的信,皆出自他手。无论多么气恼,他的字,我怎会认不出?
那年离家时,我留书给他,仅一句,此生不复相见。
他果然守约,直至我彻底离开,他都未曾露面。
番外、白寒星
我此生仅爱一人,便是与我两小无猜的阿陌。
阿陌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白得清澈又黑得深邃。
每次与他对视,我的心便扑通扑通乱蹦,好像有无数只小鹿欢快地驰过。古话说得没错,情窦开得早的总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