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此,我就留在东园伺候大少爷。
我虽不是美人,可也逢豆蔻年纪,一想到古话说的“英雄救美”四个字,就乐得合不拢嘴。在大少爷身边五年零五个月,我尽心尽力知冷知热,不允自己出半点儿差池。
其实,我在心里悄悄叫他清风。
他那样温润俊朗,又那样良善,任谁在他身边都会觉得如沐清风。
可惜,他爱错了人,那个女人从没珍惜过他。
自打白寒星嫁进东园,清风便如同得了宝一般,宠她爱她,简直把她放在心尖儿上,更吩咐我做她的贴身丫头,专门伺候她一人。
我不敢逆了清风的意,也尽心尽力待她。
可她不知廉耻,竟趁着清风忙于商铺之事,整日与二少爷打情骂俏,他俩的绯事儿在东西两园竟传遍了。
我想着法儿提醒清风,他却不信,还笑言,寒星颇有长嫂风范。
我气得无语。
只好继续盯着,等抓到真凭实据,清风便会信我。
没想到!做梦都没想到!
与她偷情的男人居然不是二少爷,而是另有其人。
那人给她写了几十封情信,她每每支开我独处,皆拿出信翻看,脸上挂着甜美的笑意。她从未对清风这般笑过。我躲在窗外偷瞧,心里充满愤恨!
我故意引清风发现一封情信,以为他会从字迹上看出端倪,寻出那人。
可惜,信里写了太多不入流的话,将清风气得脸色煞白,手指发抖,无法冷静辨认此信出自谁人,只扳着她肩膀与她大吵,斥她不守妇道。
我一边从门缝往里瞧,一边乞求老天爷,让清风就此休了这坏女人!
却没想到,清风竟伤心远走。
原来他爱她如此之深,不想责难她,又过不了心里的坎,便离开楚园独自去舔舐伤口。
我更加恨绝了白寒星,偏要替清风收拾掉这朵不洁杨花。
白寒星对我倒没有太多防备,她大抵小瞧我。我越发装得乖巧,讨她信任。
后来,她不再背着我,邀那人半夜来东园私会,命我守在门口。那人每次来时都着一身青色衣衫,戴一顶边沿儿很大的西洋帽子。哼,他倒是谙熟这偷人之道!
压根看不清那人的脸,唉,总不能扯下他的帽子呀!
正郁闷着,中庭的绿蕊忽来找我,说是三夫人听说我手巧,有几件顶贵的罗裙破了,需我去细心缝补。
去的路上我还忿忿着,能缝补的巧手多了去,怎偏要累着我?这楚园除了清风,就没一个好心眼儿!
回来时,我却郁闷皆散,甚至哼起了小曲儿。因着,我知道那人了。
三夫人的一堆衣裙中竟夹了一件青衫,虽绿蕊紧忙挑出搁在身后,也不妨我一眼认出。
绿蕊算什么,铁定是那个戏子什么都知晓,此次故意试探我呢,想与我同仇敌忾。
也好,为了清风,我没什么做不得。
我知道底下的粗使丫头们都恨我,背后叫我李婆子。
我可不在乎她们怎么想,该打就打,想骂就骂,看着她们一张张嫩得能掐出水的脸蛋儿,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也曾有那般的脸蛋儿。
跟着小姐嫁进楚家那年,我才十六岁,花骨朵儿一样的水灵。
是我先见到了堂秋。
那日,他身披红色吉服,骑着高头大马,带领长长的迎亲队伍来到李府大门前。我挤在门口的人堆里悄悄望他,他是个极好看的男人,我心里头忽就跟烧开的白水似的,咕嘟嘟冒起了泡。
小姐蒙着红盖头进了花轿,对他的英俊倜傥全然不知。我在花轿外面跟着,每走一步都甚是欢喜,好像嫁给他的人是我。
堂秋与小姐洞房花烛,我就守在门外,贴着门缝细听,他不知讲了多少情话儿,小姐咯咯笑个不停。我咬着唇寻思,总有一天,他会躺进我的被窝,讲情话儿给我听。
小姐很快便害喜了,整日犯困恶心,没精打采的,与堂秋在房中也不起劲。待小姐显怀之后,堂秋干脆搬去书房睡,说不想扰了她的清梦,让她安心养胎。
我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我特意跑到成衣铺子做了件桃红色春衣,料子薄薄软软,裹着我纤细的身段,很是撩人。
月夜人寂,我轻轻推开书房的门,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堂秋自此夜夜拽我去偷欢,说我像一片惑人的沼泽地,让他泥足深陷,欲罢不能。
他又何尝不是我的沼泽呢?我早已决定与他共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