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在的钱你以为恁个好找哦,发个传单才几块钱一个小时。”
秦达练转身对着许迦境做了两下双手掌往下按的动作,“可以了可以了,我卖五十朵就时一百块钱了!”然后他讲起了他家所在的中梁镇山坡上的那些桃花杏花格桑花,以及他小时候也会摘成熟的向日葵兜售给公路上过往的车辆。太阳很毒的时候他还能用硕大的花遮下头脸,他说最爽的莫过于喝下用卖得的钱买的冰冻薄荷水时,原本像是在燃烧的整个身躯瞬时就凉了下来(大意如此)。而各自看着面前东西的许王两人或许并没在听他的话,许迦境拿出烟盒抖动了一下,叹气说买太多小说,烟的问题很难为继。
“抽我的噻!来!”秦达练摸出十块的软包朝天门,先抖出一支给许迦境,然后将整包放在了书桌上一摞教辅资料的后面。
桌对面穿上了白色T恤的王黍衣喝着加冰的冲兑橙汁,许迦境又开始逐字地清晰想着这个人两年来外在的变化。“他本来也有这么黑,肤色上变化不大。头发长了一点,原来总时一周剪一次保持在一厘米内,现在比较接近爱德华诺顿在搏击俱乐部里面那样的发型。”
“你又不发朋友圈这些,我还在想你可能在做啥子生意,真的想不到你在学雕塑。石雕还是啥子?”许迦境也喝了口冰的乌龙茶。
“石膏啊。你恁个懂艺术,肯定也猜得到哦,我最近做点劳动人民题材的。”王黍衣嘴里说得艺术,但神态之类的在许迦境眼中还是带着以前那副精明的商贾气,“恁个可能有点利用他们,但是也没得法。”
“那倒不存在,你也算是在为他们做点事情。”
“可能是嘛。”王黍衣望了下天花板,“高中的时候经常来这家喝,那时候才五六块一杯。有回你帮秦达练给了钱,他撵了你半天把钱塞给你哎。”
“是啊……唉,说起他。那时候他真的是,啥子都不给我说。虽然我也是个大学生,也没得啥子余裕。算了,他也不一定会接受,一杯水都不得喝我的。”许迦境头和王黍衣往相反的方向低去。这两个动作可以称作殊途同归,至少都可以用在哀思和惋惜上。
“……我相信,如果是你的帮助,他肯定会接受的……”王黍衣将头埋了回来,“我手机里面还有高中他在寝室泡在脚盆头洗澡的照片,你还记得到噻……”他接着用大拇指滑动手机屏幕,“嘞里,你的半边屁股也出了镜的。”
会让人难以理解的发展即将产生,那也是两人无法忘记的下午的开端。许迦境伸手去接过手机,在两人手指触碰到的刹时,没有电流穿过,也没有天空突然晦暗或雷鸣的天气变化,玻璃外沸热依旧,还是轻松让白磷燃烧的温度。但是许迦境眼里的王黍衣不见了,包括那部差点递到自己手中的手机也不见踪影。许迦境放下了举起的右手,起身将惊异的脸迅速朝四周顾去。
“人呢?闯你妈个鬼哦,啥子情况哦。”
对面又坐下了一个孤独的男子。“你好,这里有人了。”许迦境朝他说到。
没有响应。又用两个指节敲了桌子,触感确实地在那,但没有发出声音。“无法理解的事会继续发生”,如果许迦境旁观着这一切他定会如此想,可作为当事人,当务之急还是惊慌。他用手去抓对面男子的肩膀,动作像是崩溃的质问者和将要沉没的溺水人。再次确认了触感还在,但那人岿然不动,没有响应。许迦境瘫坐回了塑胶椅子上。
“慌乱可以慢慢驱走了,现在需要再确认很多事情。”
“我可以感知这个世界的一切,连炸鸡的油脂味也闻得到。但是我不能以任一方式对它们产生影响了,应该是。”
“我的鞋子怎么脱了下来?”许迦境努力想把脚塞回黑色牛津鞋里,可他能做到的顶多是踩在鞋上感到超出皮革硬度的触感,鞋子没有任何的形变。
“衣裤却都还贴在身上。哦,难不成当时和我肌肤直接接触的东西都会跟着我到这里……确实手机钱包也不见了。”
“这里是哪里呢?王黍衣也不见了,他不在和我一样的地方,就像我们从来都走着分歧相当大的轨迹一样。”
服务员收走了桌上两杯还剩大半的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