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兰姐抱着这名成为了胡光明的小孩:“哟哟,我的光明啊,保佑全家人都亮堂(明亮)起来吧。”
一房里来看小孩的人都笑起来,我也觉得这名好听。
光明满月那天,小燕收拾行李要走。当着来吃满月酒的亲朋好友面前,小燕说,妈,当初你给我磕了一个头,现在我还你三个。
咚。咚。咚。
磕完,拖着行李箱走了。
养殖场转了出去,胡永大要吃补品,光明要吃奶粉。短短几个月,剩下的钱眼见快耗干净。
兰姐想去打工,可一个病人,一个婴儿,又都离不开她。
有人给兰姐出主意,那是兰姐过去结识的餐馆老板,现在没弄餐饮了,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和兰姐说,他在外面专门放高息,都是借熟人绝对保险,兰姐要是有钱,也可以给他拿出去放。
他给兰姐说了个数,兰姐有些心动。打电话来一五一十和母亲讲,母亲说,再也折腾不起了,你缺钱我暂时借你周转些。别去相信这个。
兰姐说,我就是和你说下,你要是有钱倒也可以拿出去放,我又没钱,想弄也没办法。
不知道从哪,兰姐搞到了二十六万,全部给了那个人,约定利息一月一结。
头两个月,利息如约打来,后来音信杳无。
兰姐急忙去打听,原来那人只是以高利息为饵不断集资,再通过拆东墙补西墙给老用户分红,吸引新用户投资。兰姐恰巧赶在他快要崩盘前投资。
那二十六万,她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抵押房子的啊!
母亲说,兰女,你别看你叔叔生意做这么大,其实也就是面子光鲜,现在干啥子都难,前段时间我们又修了个库房,现在实在抓不到钱。
*女:女是家乡很亲昵对晚辈的称呼。
兰姐在电话里说,嬢嬢我晓得了,你也帮了我这么多,之前的钱都还没还撑展(干净),是我急慌了头,我再想办法就是,我后悔当初没听你劝。
母亲挂了电话,神色冷淡地抛了句:“救急不救穷”。
兰姐准备带上光明去云南讨债,她打听到那个骗钱的人现在就躲在昆明,而且说不定小虎也在那。
胡永大开始不放心她带上光明,说一个奶娃儿,那禁得住颠簸,知道自己劝不住她,又找上了母亲。
不知道兰姐和母亲说了什么,可能是留在家,病恹恹的胡永大更看顾不了小孩,不如就待在身边。
兰姐那天出门前,给胡永大换了床单被褥,蒸了鸡蛋,又交待了一些家里的事物。最后说,永大,这次等要到钱回来,把你身体顾好,我就再也不折腾了,我们两个就在县城找个工作,扫地也好洗盘子也好,把娃娃再经由(照顾)大,好好过日子,老公。
那是她第一次叫我老公。胡永大在事后回忆道。
兰姐带着光明坐大巴去了昆明,在昆明逗留五天后,转途去了楚雄。
七月二十八日中午,兰姐在楚雄“惠民招待所”门口的小锅米线摊喂小光明吃了一点米线糊糊,她自己一口没动,这一老一小太显眼,老板记得他们。
随后她回到招待所,给前台说要睡一会儿午觉,怕误了车,让前台的女孩在下午一点钟的时候上楼叫她,她交待的口气很慎重,给了一百块钱的“小费”。
一点,女孩准时上楼。敲门敲好久敲不开,女孩下楼拿钥匙折返上楼。
门开了。光明在床上酣睡,耳朵里塞着棉团。床头柜上玻璃杯压着一张纸,纸下垫着五百块钱:
「求求你打这个电话联系人,把小孩带回去,大包里有奶粉尿片小孩衣物,对不起把屋给弄脏了。」
三天以后,面对赶来的家属,女孩仍旧处于方惊未艾的状态:“我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她吊在里面。”
光明的襁褓中放着兰姐的手机,还有一张昆明郊区殡仪馆的地址单被叠成个三角,也放在里面。
手机里有段录音:
“光明,我是婆婆。乖乖不要生婆婆的气,没带你转去。我实在是活不了人了。”
以后等你知事了,你要晓得你妈妈叫袁燕,在婆婆卧室的抽屉中有个烟盒纸写着她的电话号码,你不要恨她,你以后要去看她,要孝敬她。”
…………
“光明,婆婆为啥子一定要叫你光明,婆婆走了一辈子黑路,每当前面看见点亮了,又黯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