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难道这就是我做这样一个梦的原因?
世间万物的奇妙之处超乎我的想象,在懵懵懂懂的人生中,邂逅那么多的巧合与故事。
或许,这正是人生的意义。
谁知道呢?
我开始笑起自己的矫情与感怀。
笑着笑着,我点上一支烟。
窗外,正当日出,阳光穿透薄薄的云层照在窗户上,清晨即将降临。
我跟着小叔从人来人往的车站穿行。
他穿着黑色的旧夹克,这件衣服仿佛穿半辈子,弓着腰,走得很快。像是在逃离某种追逐。我只得背着包,加快脚步跟着他。
一年多的时间,这里没有丝毫变化。
车站前面的停车处依然拥堵,招客的出租车司机们依然热情。恍惚间,我好像又回到了多年以前,第一次坐车离开此地的时候,陪伴我的是高中时玩得好的同伴。那时候我们还无话不谈,蹲在候车室的门前抽着烟,顺便对着同龄的女生评头论足。
可惜,这样的友谊已经埋葬在大学的时光里了,再也找不到当初的单纯。
“那里。”
小叔开着车,用手指着道路一旁的废弃的几栋楼房,二十多年前的第三中学。
白色的瓷砖在风吹雨打下发黄发黑,有些墙壁上甚至长着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好在那些砖瓦足够坚固耐用,以至于保存至今。楼房的不远处,涂着油漆的铁栏早已锈迹斑驳。
“当年,你爸爸他就是从那里翻墙逃学的呢。”
听着小叔的话,我貌似看见了年轻时的父亲,他穿着白色的T恤,意气风发地从铁栏的一侧一跃而下,身后传来老师的叫骂声。这样的父亲,当年肯定不会想到二三十年后的自己会是怎样的一副模样吧?
“那时的他,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鬼使神差地,我坐在副驾驶上,把头靠在车窗问着这样一个问题,甚至有些期待小叔的回答。
“想做的事情?我想想。”小叔放缓了车速:“当时的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找个好女人,结婚生子吧。和你们这些读了书的年轻人不一样,那时我们哪来什么人生理想,读书都是父母逼着来的,巴不得每天能在田地里,偶尔去河边摸摸鱼。现在想来,那个时候要是多读点书……”
小叔说着,自己不禁大笑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小叔笑,在我的印象里,小叔一直是一个冷峻的人。长期的军旅生涯让他眼神几乎没有波动,维持着自己独特的生活模式。哪怕是曾经在年夜饭的饭桌上喝着酒,他也依然那般,喝了几口酒之后就回到沙发上看电视。
正是如此,我才这般的惊奇。
果然,人是很难知道关于另外一个人的真相的。人不是数学公式,不是哲学问题,不是化学分子,不是电影,不是小说。在漫长的时间我们所能认识到的人们,都不过是关于他们表现的存在,而不是本身。我们所度过的全部的时间,都只是自己的见证人。
我如此想着,距离目的地,又近了一些。
人们在傍晚的时刻聚集在一起,为了商讨生活的体面结局,让一颗颗冰凉的心升温。
我坐在餐馆的角落,听着旁人的闲聊,中间夹杂着叫骂与酒杯碰到一起的声音。好像依靠这些,生活所带来的无奈能够减少一点,避免在满是荆棘的道路上过早地颠倒,以至于再也爬不起来。
十几分钟之后,小叔领着母亲从正门口走进来,背对着夕阳的余晖,他们的影子拉着老长,越过地板的接缝,投射到灰白的墙壁之上。我及时低下头,躲避与母亲的直接对视。
“想吃点什么?”半晌之后,母亲用着略带温和的口吻问道,顺手递给我一支烟。
“随便点一些吧,我现在不怎么饿。”我回道,把香烟紧紧地夹在手指间,可能一不留神,它就会从我的手中溜走。
这一顿饭在沉默中缓慢地走向结束。
结完账,小叔率先开车离开,我和母亲肩并肩走在前往医院的路上。阴沉的天空仿佛下一秒就将大雨倾盆,洗涤这个因为各地施工而浑浊的小城。以前那些青砖搭建的低矮平房,葬身于挖掘机的魔爪之下,空留一地狼藉,等待着焕然一新的重生。
那个时候,没有人会再记得它们所承载的回忆……
关于童年时捉迷藏游戏,关于现在被淘汰的玩具,关于流浪的猫狗,关于燃烧着火焰和噼里啪啦的爆竹,关于周而复始的阳光与雨水,以及更为重要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