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刻二人正在享受着登台前的宁静,那浓妆艳抹之下,不过是乱世中如浮萍自保,相依相靠的两个人罢了。
“锵”
锣鼓开场,大戏开幕。
一下安静下来的园子和忽然热闹起来的八音,让睡的正酣的大帅一下子惊醒了过来,随手就擦起嘴角的流涎。幸好,台上的人们早已习惯了大帅的荒诞举动,当然,这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是在往日的戏院里,这种看客早就被人推搡出去了。
今天的戏是花旦和角儿的主戏,角儿的唱腔一出,满堂喝彩,连带着大帅都第一次没有打瞌睡的开始听戏。当然,如果不是副官告诉他这个青衣是角儿,男的的话,估计他会更有兴趣听下去。不过就在大帅又昏昏欲睡之间,花旦登台了。
水袖轻舞,面若桃花,腰若无骨,这可人儿一登台,就以令人惊艳的舞功让人称赞。如果不是有这份惊艳,也没法衬的了角儿的名腔。
这一下大帅的眼珠子都直了。前几场,相当于是热场,都是一些普通的曲目,角儿和花旦也只是分开上台的,那时候都是后半段,大帅睡的正香,今天可以说是高潮部分。
登场就是角儿和花旦,先是被角儿的唱腔惊艳,又被花旦的舞功折服,大帅急忙拉扯一旁已经看呆了的副官,:“这个,这个该是个女的了吧!”
得到了肯定回答的大帅如同捡到了一个金元宝的孩子那样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目光,也是第一次从头到晚的听完了一场戏。当然,主要原因是花旦从头到尾都有出现在场上。戏一散场,副官就给班主送来一车的聘礼,大帅这是要定亲了!
看着一车的聘礼,班主却皱起了眉头。
分量不少,足够他这个戏班子继续支持个三五年的,但是花旦和角儿之间大小就青梅竹马,台上更是一对天作之合,二人之间的情感自己也是有目共睹,一时之间,陷入两难。
班主头疼之际,却有人帮他拿了注意。副官原本是一个师爷,最会察言观色,后来和上头因为贪腐分赃闹掰,引了还是土匪的大帅屠了上家,和大帅分了赃,后来也就落草为寇,成了大帅的狗头师爷,现在也跟着大帅穿上军装,成了副官。
这官场染缸浸泡出来的人,眼力可是比鬼还精。回想一下台上花旦和角儿之间的目光眼神,在看班主的一脸愁样,心里也就明白了八九分。大帅虽然是个土匪,但是讲究道义,所以才没有像其他军阀那样,是兵却做匪,这下礼迎亲,已经算是够给面子了。加上现在有了官身,又有了师爷的派头。几句话语似明似暗,三分说理七分威胁,好说歹说,让班主收了礼,定了亲。
那边副官完成任务,回去表功,这边班主却只能无奈的叫过二人,把当下情况一说,如同晴天霹雳,让两人愣在当场。
自打这江山动乱起来,影响最大的就是这三教九流,跟何况是还在娼妓之后的戏子。动乱年间,上青楼逛窑子的人还有,但进戏院听戏的,那可就没几个了。
如今这份年景,可以说是吃了上家没下家,这么大一笔聘礼,足够整个戏台班子的人在这乱世之中安稳度过好几年,更何况,花旦跟的还是一个大帅。乱世年间,有钱有枪就代表着安稳。比起角儿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青衣,大帅不但能给花旦一个安稳的生活,更能保证她活下去,还可能活得更好。
角儿已经从刚听到消息的震怒转为无奈。大帅虽然出身乱匪,但是对乡亲们还是挺有道义的,但即便是有道义,他也是乱匪出身。心情好能和你谈谈道义,心情不好,掏枪拔刀也是常事。别忘了这个县太爷不就是贪得无厌不肯开仓救灾,结果懒得扯皮的大帅直接一枪崩了他。崩了还不算,整个县府都被屠了。
拳头大,才能讲道理。这事要是大帅火了,难道让整个戏台班子给自己两个人陪葬做一对亡命鸳鸯?罢了罢了,若不是这戏班,自己早就死在路边成了无名枯骨,如今能有这份人前风光,也离不开大伙一路的帮扶,这些苦楚,最终还是自己一人肩担。
角儿看着已经被吓哭的花旦,粉装未卸,早已被泪痕划破。
“傻瓜,哭啥呢!嫁给大帅,在这个乱世之中,也就有了安身立命之所。以后也不用抛头露面,在这几方天地之间还得做个假人儿。”
“可是,我......”
角儿点住了花旦的唇。他的手指,纤细白净,但却像一把厚黑的大锁,锁住了自己的心门。
“你我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我们是师兄妹,没有这份缠绵情感,在台上也不会演绎的如此如真。但戏终究是戏,锣响开幕,曲终人散,大幕之下,我只是把你当做我的妹妹,现在妹妹有了一个好的出身,做哥哥的,定当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