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贾正宗听女人说完,捋了捋头绪,知道当着男人的面,有些话不好问,就转向男人道,“有些情况,我需要单独跟女士了解一下,可不可以……”
“户(不)用!”男人立即打断他的话,“我跟卡(她)同班同还(学),她的情看(况)我盖(再)清楚户(不)过!”男人指了指自己,“第一可(个)男人!”又指了指玻璃窗外,正趴在窗户一角朝里张望的八九岁的小男孩,“第一可(个)孩子!”话虽然漏风,但语气斩钉截铁。
直到这时贾正宗才看到窗外还趴着一个,那一看就是他们家的孩子。圆咕隆咚的脸蛋,红扑扑的。只是鼻子下面那两道快流到上嘴唇的鼻涕,显得特别碍眼。孩子也毫不客气地回视着他。对峙片刻后,挑衅似的,孩子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嘴唇。贾正宗直觉胃气上涌,强咽了口口水,狼狈地收回视线。
“家里人都说我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女人接着开口,似乎是为了表示对男人前面言论的认同。“可他偏说我是心理有病,非带我来镇上看心理医生。为这还拔了两颗牙。”女人说着气不过,又白了丈夫一眼。
“咋还拔牙呢?”贾正宗问。
“还不是挂号那女的说,拔两颗牙就送一次心理咨询……”女人还没说完,被男人在下面踢了一脚,由于下脚太重,贾正宗坐在对面都能听见两只鞋子相撞的声音。
“噢……对对,我差点忘了。你们正赶上我们科室的‘年中大优惠,咨询放福利’活动。你看,漂亮的女生运气总不会差!”贾正宗由衷地赞美道。
女人低下头,掩嘴偷笑。男人不耐烦道:“古(主)要喝(是)我,空(崇)尚科华(学),户(不)讲迷信。”贾正宗看着他手腕上一串串佛珠,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你可拉倒吧,你不就是嫌去狗叫镇常塞河边的那个神婆家远吗,把自己说的恁高尚!”女人被大夫夸过后,明显有些飘飘然。
“你……你……老可(子)为你盐(连)拔两颗牙,你……”男人指着女人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别,别,两位都别激动!”贾正宗伸手安抚住男人,对他竖起大拇指。“您是好男人,百年难得一遇。疼老婆、爱老婆,堪称我辈之典范……”
“哼,可黑(惜)有些人哼(身)在胡(福)中不知胡(福)!”男人重新坐好,暂且把怒气压下。
“您呢……”女人见大夫又点到自己,忙挺直了腰板。迫于刚才的教训,贾正宗夸她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呃……这病是看还是不看了?”
“看,看!”男人和女人异口同声道。
贾正宗从口袋里掏出一瓶喷雾,对着女人的头四周一通猛喷,直到她的头发上沾上一层细密的水汽。又从衬衣里取出怀表,“看着上面的指针!”他指示女人,“什么都不要想,在心里默念‘我没有女儿’十遍!来,听我数1、2、3……10!”数完十个数,贾正宗迅速收起怀表。“好了,今天什么都不要想,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看情况,下周一再来复诊!”
下班前被两个莫名其妙的人耽误了不少功夫,加上自己右手的两个手指还没恢复正常,车开得很慢。贾正宗回到市区的时间比平常晚了近半个小时。
T城市区的房子是老婆钱朵的婚前财产,而贾正宗结婚前是个三无老男孩。他大专毕业后就和好哥们李兴来T城闯荡。李兴长得贼眉鼠眼,却极有女人缘。来这儿不到一年,就跟城郊鸡鸣镇镇长的女儿好上了。婚后,由老丈人出资,在鸡鸣镇开了一家牙科诊所。
他为人仗义,自己披上黄袍成了驸马,成家立业两手抓,就总想拉好兄弟一把。由于贾正宗对牙科一窍不通,医学方面唯一有涉猎的,就是看过不少心理学方面的书籍。于是,李兴就硬生生地在八十坪的牙科诊所里,为贾正宗辟出一间心理咨询室。
证件、论文虽然是假的,可贾正宗为了鸡鸣镇的父老乡亲的心理健康殚精竭虑的精神却是真的。偶尔有老乡因为养了多年的老母猪突然病逝而郁郁寡欢,或是有大汉因为喷错农药损失惨重而日渐消瘦,都是贾正宗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使他们看到生活的希望,重拾开创新事业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