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自从结婚后,贾正宗就很少来鸡鸣镇坐诊了。钱朵不喜欢这种弄虚作假的勾当,况且还有点狗仗人势的嫌疑。她是这座城市的精英,和贾正宗、李兴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身为名牌大学硕士研究生的钱朵是T城本地人,毕业后回到T城,选择了一家规模不大的投资公司。工作八年,她把全部身心和精力都投入到公司的发展上。当她用青春和热血把自己打造成职场精英,与公司齐头并进,无往不利的时候,三十岁的门槛已匆匆迈过。按照她对自己的精确规划,是时候开启下一段人生了。
两人在婚恋网站相识,认识不到两个月就办了结婚手续。并不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而是因为女方的工作太忙,半年内只能在那个时间点抽出一天结婚。钱朵本人对网站匹配的这个人没作任何感情考量,见过两次面后说,既然条件都合适,能在她有空的时候结婚就行。
贾正宗就更简单了,他的资料被李兴在网站挂了六年,从来都无人问津。长相上的八十分被能力、身家一中和,低于及格线太多太多,自己又没有采取主动的觉悟,长年坐着冷板凳。相信对方不管是钱朵还是别的谁,结果都是一样的,他没的选。
结婚后,贾正宗才对钱朵的女强人特质有了切身体会。他渐渐发现,要在婚姻中找到存在感,自己只能向贤内助的方向发展。
车开到小区楼下停好,右手已在不知不觉中恢复过来。看了眼时间,五点四十,离钱朵到家还剩五十分钟,不禁加快了脚步。
“啊!”忽然一声尖叫,贾正宗连忙停下。看到自己拎着的装着长长丝瓜的方便袋,碰倒了一个小女孩。
“你没事吧,小妹妹?”贾正宗忙回头去扶她。这女孩大概五六岁的模样,以前似乎经常在小区里看见她跟一位打扮入时的少妇走在一起。
小女孩任由他搀着,轻轻地摇头,怯生生地盯着贾正宗看。“谢谢叔叔!”她很有礼貌地道谢,又朝贾正宗脑后打招呼,“姐姐好!”
姐姐?贾正宗回头张望,并没有可被她称为姐姐人在。“姐姐在哪儿?”他不禁问。
“就在你背上啊!”小女孩扑闪着大眼睛看他,一脸无辜。
意识到中了小孩的恶作剧,贾正宗板起面孔,假装生气道:“小朋友说谎话,长大会不漂亮哦!”
“就像你背上的姐姐一样?”小女孩天真地追问,“她是因为说谎才把脸弄丢的吗?”
“一点都不好笑!”被一个小孩说得后背发凉,自觉颜面扫地,又不好表现出来,丢下一句话后悻悻离开。庆幸自己没有孩子。
钱朵进门的时候,贾正宗正在烧她最爱吃的丝瓜扇贝。“这道菜还是你做的最好吃,就连外面的大厨都鞭长莫及!”钱朵今天心情不错,在北京的案子谈得很成功。这个让公司的好几个男高管都无功而返的项目,又一次证明了她的实力。
就像新员工受到领导的赏识,千里马被伯乐骑在胯下一样,贾正宗也不能免俗地昂起了骄傲的头颅。这道菜他潜心研究了三年。海鲜类食材的烹饪在于掌握火候,越嫩味道越鲜美。扇贝一熟,就要立即出锅,多耽误一秒都会影响口感。各种成色的扇贝,由生到熟的那个最难把握的点,没谁能比他摸得更准。倒不是天赋异禀,只是贾正宗觉得,在自己庸碌的一生中,总要有一件能做到极致的事。
吃饭的时候钱朵说,老板许诺她一个可以随时兑现的长假作为褒奖,“有了长假,做点什么好呢?”钱朵问得漫不经心,“不要说出国旅游哦,我这辈子的长假屈指可数,必须好好利用起来,完成点有意义的大事才行。”
钱朵的长相算不上漂亮,是那种妆前妆后差别很大的女人。就好比刚才的问题,要是穿着家居装素颜的女人说出来,会有一种老夫老妻、家长里短唠嗑的亲切感。可像现在,从一身职业装、妆容精致的钱朵嘴里说出来,贾正宗只能联想到准备给员工下套的腹黑老板。
贾正宗作冥思状,冥思了一会儿笑出声。
“笑什么?”钱朵问,她放下筷子,双手托腮。
“想起今天尽碰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来咨询的一个病人,带了个八九岁的儿子。”贾正宗用手在指着嘴唇,“鼻涕一直留到这儿,然后……”他学着那孩子的样子,伸出舌头,从左舔到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