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进德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刚才从嘴里冒出来的“我不回去”四个字以外,便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了。他只是想发泄一下心头的苦恼,想大声的吼出来,就只是吼出来,作为一种名义上的反抗的举措罢了。
广才斜眼瞪了进德一眼,进德打了几个哆嗦,向后退,碰到了墙上。
“走吧”
广才小声的说,但是这两个字里头的威慑力完全把进德慑服了,远远超出大声吼叫的分量。
广才起身,进德便跟在后头,一步三回头地向青瓦房子下望去,那对夫妇站在那里奋力左右摇晃着脑袋。
回到家里,装束依旧,但进德的房间里已经结了许多的蛛网,积了一层老灰,开门便是发霉的气味,进德却不吱声,也不敢。
他自己整理卧室,将柜子里的床单被褥全清洗了一道,以前受些气,但这些东西还在,但也合适。好几个晚上,进德心惊胆颤,不敢熟睡,中途醒了几回。
早上多早起来了,只得呆坐,又不敢发话。在家里的日子,都是应声而和,忍气吞声,这些日子,好长,叫他今后不再念想。
其实真正在广才知道进德受罪的时候,心里还是有几分难受,不免开始有些后悔起这桩事情来,但依旧无济于事。
日子一晃又是正月里头了,广才要转回新疆,然后叫过进德:
“你也不用念书了,跟我去新疆”
进德也不好说什么,想起来也觉得逃离这个牢笼也是一种莫大的欣喜,便依了。
正月初八里,进德便同广才踏上了去往新疆的路途。
从重庆到新疆,由于积冰积雪的阻挠,进德一路酣睡,睡醒便从车的储备食物出取出些许食物,又吃,无暇去顾及窗外掠过的风景。一路的耽搁,等到第三天的早上九点进德广才到达目的地。这儿是广才的工地所在地。高层的建筑拔地而起,都布盖着韦布,刚架架在外头,看不清里头的情况,进德跟着广才进了一栋装修好的房子里,相比于远处近处那些林林总总的建筑物,这栋房子还算是漂亮的。广才进屋这个左拐第三间屋子让进德将行李搬进去,这儿便成了进德的居所。
但这一刻,进德开始心慌起来,他想到如此枯燥的地方,如此偏远的地方,难道这几十年也将在这儿度过?不觉着在夜里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就是不能入睡。
第二天一早,广才便叫了进德起床,进德刚从房里出来,广才便扔了一套土里土气的工作服给他,外加一顶极其宽大的安全帽,与他的脑袋完全不吻合。进德目瞪口呆地看着服装和安全帽在脑海中盘旋到:
“等这安全帽的大小与我脑袋相合适时,怕也是胡子巴叉了。”
又不免看不惯这样的生活,开始厌恶起这样的生活来。广才等进德吃过早餐,两人一同来到一处工地,建筑修了一半,周围都是绿色的安全网网住,里面也有几根犹如利剑的钢筋在这绿网的中央直直地向天空刺着,仿佛就是与天空永久地对峙一般。
进德随着广才爬到了这挨近钢筋突出的位置,遇到一位技术工人,那人满脸的横肉,皮肤黝黑,右手拿着钉钉子的锤子,左手正按着一块木板,正在为建筑刚完工的一层的楼顶钉模板。
这人看见广才引了一个小伙子来,暂停了手头的工作,点头哈腰地向广才打招呼,广才让进德站在一边,自己便去与那个人交谈。不一会儿,广才将进德拉了过去,那人便成了进德的师傅。如此,进德便每日重复着那人的工作。
就这样的日子,进德过了有整三年,但这三年中,广才只供其吃喝,而其工作所得,则无一文到手。进德想想,便为自己不值得起来,自己苦了许久,最终还是两手空空,如何也不能再呆下去。
在第三年的冬月,进德便向广才提出要离开新疆,想要回家去看看,广才倒也同意了,完全出乎了进德的意料,没有阻拦就通过了请求。广才走不开,便托人送了进德回到重庆。
进德回到重庆,首先去的还是恒元家,大家相见便是流泪,一家子呜咽了半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一通宵,进德与恒元对坐,恒元万般追溯地和进德聊了一整夜,鸡一叫,大家便都上床去睡了。
过了三五日,广才便得知前些日子还在自己身边的进德要去广州打工。
进德征得恒元与惠琼的同意,便收拾行李,准备三天后起身。
行程轻快,经过一天两晚的车程,便已到达广州,进德是和恒元村社里的林宇一起的。来后二人未曾预订要做些什么工作,下了火车,便坐了公交到处逛,到时是晚上,他们也不知道这地方有什么工作自己能做的。公交到了车陂,两人便下了车来,刚下车便有一个男子举着“招聘”的牌子在那儿大喊,然后顺势转身,偏向他们俩人跑来。二人初来乍到,无依无靠,且涉世未深,怎经得起别人如何说如何圆,便与那男子走了去。行了近两里的路程,那男子便在一家形似夜店的门口驻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