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姑娘晚上在寺庙客房休息,黑人专门从那路过,希望能看到那姑娘,果然,姑娘正好从屋里出来,叫住了他,用白色塑料口袋装了那块肥皂还他,黑人说你留着用吧,我还有。姑娘笑了:“这样多不好意思,用小师父的东西本来就要被我爸爸骂,哪里还敢要,他们有人会去镇上买些东西,给我带。”黑人本来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就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问姑娘也是刻经石的吗?姑娘说我阿爸是,我是从雅安来看望他的。
几天后,他们熟识了。一个傍晚,姑娘来找黑人,请小师父和她到外边走走,有个事要请他解答。他俩走在寺外通向南坡的小路上,桃花已然凋谢一大半,地上散落着枯萎的花朵。俩人一前一后,走到草坡上,姑娘坐了下来。她说小师父你们修行的人,和我们普通人一样相信命运,相信一见钟情的爱情吗?
黑人坐了下来,西下的太阳红着脸,将暧昧的暖色洒向草原,洒向湖泊,远处山体上巨大的白色六字真言,变成了金色。他看向姑娘,余晖将她的脸庞映衬的如同一朵莲花。
“你遇上什么困难了吗?”
姑娘看着黑人,说我有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有个姑娘的母亲,那时候很年轻,刚订婚,单位上安排来藏区调研,在一次突如其来的洪水中,一个年轻壮实长相俊美的康巴汉子,冒死救了她,后来两人相爱,以身相许。回去后,母亲发现怀孕了,新婚丈夫不肯相信怀的是自己的孩子,便离了婚,母亲生下了这个姑娘。后来姑娘长大后成了老师,工作了,她母亲才讲了她的身世。姑娘来到了藏区,多方打听,在一座寺庙外金光闪闪的转经筒跟前,找到了已成为刻经石手艺人的父亲,当年与母亲一别后,父亲后来也成了家,孩子两个,都已长大成人,对于当年发生的事,父亲不怎么愿意去回忆,他只说当年恍惚有这样的事,姑娘知道父亲是为了顾全现在的家庭,就没有去父亲家里,只留了父亲的联系方式,不时来藏区,跟着父亲到不同的寺庙去刻经石,照顾一段时间父亲的起居,算是尽孝,父亲从一开始的抵触,到后来接纳了她,还给她取了个藏族名字,叫德吉,平安幸福的意思。”
黑人第一次靠一个姑娘这么近,他几乎能听到她说话时嘴唇上流过的气息。天色开始暗了起来,姑娘轻声地说,这故事怎么样?
“那姑娘就是你吧。”
“你猜对了,是我。我这故事啊,就像书上写的,电影里演的,有些情节,荒唐到让你不敢去想,我一直不能理解母亲当时在这里所做的事,她怎么就轻易做了那样的事。后来我来了,有时候跟父亲在寺庙做事,看到寺庙里进进出出的高大壮实的康巴男人,才有一些感悟,原来,有些东西是不能用语言说得清楚的,一见钟情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词语,因此上,这个世界才有了这么些善缘孽缘,我算是后一种缘分的果实吧。”
黑人吞了下口水:“这是你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不一样,我在佛学院听师父讲过,人的命运,就是前生后世的业力和果报,也就是说命运这样或那样,都是前世造成的因,在今世结的果,就是这样,没有谁可以选择命运,但是可以发愿修行,让命运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改变。”
“你呢?”姑娘问道。
“我啊,很普通,就是一个小沙弥,每天修行诵经。可是我也有一个命运故事,不是关于我的,是一头狼,一个真实的故事。”
姑娘说你讲吧,我愿意听。
黑人给姑娘讲了次仁的故事,说到次仁最后被围捕,落荒而去,了无踪迹,三年了,不知道死活。“其实,我并没有想要一直养着次仁,他们不能理解,我只是在次仁身上看到了一种奇怪的命运,当年那个开车的人把它送来时,我看到它的样子,就知道了这人和动物实际上是一样的。”提起次仁,黑人不由地悲伤起来,鼻子酸酸的。他说到这里,就在没有说下去,两个人在夹杂着丝丝寒意的四月的晚风里静静地坐着。
“你是个善良的人。”姑娘把身体往黑人挪了挪:“命运真是奇妙,一直困扰我的东西,看到你那一刻,我瞬间懂了,我母亲当时的选择如果是我,我也会和她一样。”
黑人并没有听出这话里头的意思,姑娘捋了下头发,突然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这举动让黑人慌的不知道手往哪里放,他吞咽了两下口水,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