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桂叹道:“我也不忍见他受苦。可他既然来了,我又怎忍心叫他就这么走了?”
范守道:“他生下来,便是你们两人受苦。若他不生下来,你回乡后,还可找户好人家再嫁。”
阿桂道:“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或许这就是命吧。无论如何,我都想将他生下来。”
范守不再说什么,抢过了她的药道:“药凉了,我再去热一热。”
“侠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啊。”儒士忍不住道。
老僧问道:“你又负心了何人?”
儒士一愣,笑了笑。
老僧道:“屠狗辈也罢,读书人也罢,侠义也罢,负心也罢。众生之相无穷。”
儒士道:“那范守并未打掉阿桂的孩子,可如何向何敏交代?”
老僧道:“那范守为人老实,少时因村里闹饥荒,家里仅剩了他一人。他无处可去,又无饭可吃。便来投靠了在京的远房亲戚,也就是姜潮。姜潮便一直将他带在了身边,什么事都指使他去做。范守任劳任怨,受姜潮欺压也从不反抗,甚至无半句怨言。所以姜潮对他是格外的放心。以至于他回去告诉姜潮任务已经完成了,姜潮也便信了。命他护送阿桂回乡后,便速速回来。可没想到的是,范守却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儒士道:“他去哪了?”
老僧道:“范守的顾虑是对的,阿桂也清楚。所以在两人出了京城后,走了几天,阿桂便决定不回乡了。”
儒士讶异道:“那她能去哪?”
老僧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
虽说阿桂的身子经过调养,已经大好。但范守怕她劳累,还是给她顾了辆马车。
出了京城,阿桂便一直郁郁不解。来之前,她本以为可以找到张少甫,一起回乡成亲。纵然张少甫落了榜,也不打紧。他们也可以回乡当一对平平凡凡的小夫妻。张少甫教书,她做桂花糕,日子还是美的。可谁曾想到,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如今要是回去了,这肚子是藏不住的。自己没脸在村子里呆下去不说,更是要连累家人抬不起头来。可自己又能去哪了?
她正苦闷着,忽见车外一片柳林扶过。那远处几户人家,炊烟袅袅一片祥和,心向往之。于是她便决定了,不回去了。
“范大哥,你把车停在前面便行了。”
范守奇怪道:“为何?”
阿桂道:“我决定不回乡了。”
范守讶异道:“那你要去哪?”
阿桂道:“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范守道:“你是不想回乡,叫父母为难?”
阿桂点了点头。
范守想了想道:“要不到我家乡去吧。我家乡如今还有表叔一家,多少能有些照应。”
阿桂道:“不了。一路上你已非常照顾我了,小女子无以为报,不敢再劳烦你了。”
范守道:“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无需你的报答。只是你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能去哪?我若不将你安顿好,又岂能心安?”
阿桂道:“我见那对面的村子甚好,想来是个去处。”
范守看去,不放心道:“好是好,就是人生地不熟。”
阿桂道:“如此才好。我便可以说,是死了丈夫的。被婆家赶了出来,无处可去。”
范守见她心意已决,也便不再劝阻。
“那好吧,我送你过去。”
儒士道:“不想这阿桂倒是刚毅。”
老僧道:“他们去了那村子后,那乡里的人便将他们当成了一对夫妻。阿桂急忙想解释清楚,怕误了范守的终身。但范守却拦了下来,且劝她。”
“误会就误会了吧。如今你身怀六甲,若来日我来看你,也可少些流言蜚语。”
阿桂道:“这可万万使不得。你已经非常照顾我了,怎还敢劳烦?你家里人也盼着你了,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范守没说什么,随帮她租了房子。又买了家具及一应的生活用具。他留了三天,张罗了邻里的关系后,又帮阿桂摆了个摊子。
阿桂看着他忙忙碌碌,便如曾幻想过的和张少甫要过的日子,不觉红了眼眶。